紫连没有掀开喜帕,隔着那红布有些不安地问。这样问,其实也就是希望她不要介意,期待她说出“不介意”三个字。在潜意识中带了一丝强迫的愿望。
楚湛清摇头不语。
紫连却看见有什么从喜帕里落下,沾染了她的裙摆,让那红色的喜服更加红了。
是泪么?是介意么?
紫连带着颤巍巍的心,揭开了湛清头上的喜帕,却看见了自己勇士无法忘怀的一幕。
血,如泪一般从湛清的脸上划过,将一张秀美的脸割裂。
七窍流血!
“是谁!谁将你伤成这样?”
紫连小心将湛清搂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挪到床边让她靠着自己。
“是我自己……妄想……逆天开法脉,落得这般……”湛清的手臂绕着紫连的手臂,五指闭紧,抓住了紫连的臂膀,“我……没想到会……”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还不及消失的欢喜尽数变成了一嘴的苦涩,仿佛穷极一生也无法品尽。
惨淡的笑带着一份执念,融化成了湛清在人世留给紫连的最后一句话:“我怕啊……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十一公子自来逍遥自在,不受束缚,唯独对一个楚湛清放不开。哪知世事种种,千般难料,楚湛清一朝身死,魂魄残存,习得鬼术后,痴念与紫连能前缘再续,竟然偷用借身之法,意图夺取一具肉体重生。
夺体重铸,本是逆天。这做法本就有违伦常,天地不容,更遑论侥幸功成。
而紫连追踪魂魄赶到时,楚湛清的魂魄已经注入一个新生婴儿的体内,借身不成,反被这婴孩还未开眼的法脉锁住,不得逃脱。
也是因为如此,在紫依成长的日子里总有一个人对她分外关注,时时刻刻小心看顾。
直至后来,紫连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想留住那抹魂魄,还是真的在关心这个小孩儿了,而日日相伴的时光,也不知是为谁了。
紫连发现紫依的体质不错,料定这法脉开眼的日子会较早,也算紫族里凤毛麟角有些天资的人。可是他最关心的依然是他最挂怀的那个人,他又爱又恨的人。
紫依的法脉若开,湛清的魂魄势必会有所衰弱,若再修行法术,魂魄被法力炼灭也是迟早的事。于是一次又一次暗地里封印那将开未开的“眼”,不停延缓紫依修行法术的时机。
若不是再这样下去紫依将会失去修行法术的能力甚至死去,只怕这一切仍会继续。紫依的经脉因为无数次外力的强行封闭变得脆弱,法术修行也有了无法逾越的门槛。
不想让人悲痛不想让人枉死,紫连还是让紫依的“眼”打开了。他送紫依进龙骨的时候,有那么瞬间感到了痛苦的占据,就像那夜湛清死在他怀里所感受到的苦涩无奈,心里却又不忍多加苛责她的固执,那样难过的心情似乎就意味着他将面临又一次的失去。
交付断魂铃的时候,他还是撒了谎。
断魂铃是验证逝者魂魄安在的法器,用死者骨灰与欲知人的血液混以紫金所炼。魂不散,铃不响;魂若破,铃音泣。若有一天听见铃声悲泣,那必定是和那抹魂魄的永远分离。
有些时候,即使预料到了必然的结果有所准备,却还会感到悲伤突如其来,难过得猝不及防。
无意留心紫依他们停留的地方,满心只乞求那铃声不要再响了,只觉得停留在四周的风卷起的尽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