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好喜欢蒙古大草原的。”云淡风轻的草原之夜最容易感染心情。云婵抿唇微笑,那些彼时憧憬过无数次的支零画面一点一滴聚拢成型,到了最后才发现,只是一个太不真实的臆想而已,连梦境都算不上,“不过可能没有机会去了。”她垂眸莞尔,那簇燃的正旺的火焰唤起了心底里就要分散开去的美好梦寐,对温暖的渴望促使她不自觉扬起一张纯净可喜的素嫩面眸,又免不得一轮番自顾自陶陶然憧憬臆想,“听说啊,那里有一个‘敖包相会’的风俗。想来极美,却不知道是什么。”
茫茫原野、幽幽蓝天,如果不是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气时刻提点着此情此景尚在人间,只怕这个身子这个心都会跟着扶摇直上,越过茫茫原野、掠过如织青丘、苍苍雪山,一直一直飞入到九霄之上那重叠弥漫着缭绕仙乐的云端青冥而去。
虚茫的暗影光线打在俊朗侧颊,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翩翩公子星辰般精雕细琢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腰间佩的是剑,剑鞘上面被稀薄雾气扑沾上了一层氤氲缭绕的露水,已有些干了:“敖包么?这个我知道。来讲给你听?”胤祥躺着没动,有一些困、有一些倦、还有一些陶陶然微醉,“敖包本是一个地域性的标志,堆石成台,后来演变成了蒙古人祭祀山神和路神的地方,有点儿像我们这里的土地庙。”他动了一下脖子,翻身坐起来,顺势慵懒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朗着声音接言继续,“六七月间祭敖包的时候,年轻男女除了惯有的观看传统赛马、射箭、摔跤、唱歌、舞蹈以外,还会趁此机会躲进草丛里说爱谈情、互诉哀肠。”
分明男女之间如此暧昧的阐述,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来,谈论这些是大大的离经叛道了。男儿心思本就不及女儿细密,故十三爷并没觉出什么不妥,只是云婵适才意识到自己问的造了次。
好在云婵并不似一般小女儿那样扭捏的紧,只瞬间娇羞过后便抢了话锋把话题略微偏转过去:“十三爷,他们传达心意时都会唱些什么小曲子呢?十三爷见识广泛,哼几句给奴婢听听可好?”本想来“传情达意”才问得更妥帖,但她发现自己这话题似乎转来转去还是在这上面兜圈子,便换了一个略微含蓄些的“传达心意”。
此时此刻,云婵耳边蓦地涌起了一首诗词。绿水青山、相逢一笑,极尽潇洒与恣意。
“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共君一醉,一陶然……
火光与月影韵出了如斯身影挺拔谪仙,濡染茫茫草场云淡天高的自然芬芳,十三摇首戏言:“小曲儿倒是不少,不过我可不唱。我虽喜音律,但若哼唱起蒙古的小曲儿来,那是名副其实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语尽眉目一扬、哈哈大笑。
彼时,那架在火上烤了经久的野兔表皮起了一层油花,扑鼻香气愈发浓重几多。俨然已经烤好,闻着味道便是令人抵抗不得。
十三伸手去取那兔子,笑着言道:“闻着这么香,我定要尝尝!”
谁知尚未触及,被云婵一把抢了过去,扬着盈盈眉眼、嘟着小嘴含笑开玩笑:“是我烤的,不给你尝。”
“哎……”十三眉峰微皱,亦勉励压制住心底下这抹好笑,同她玩闹到底、据理力争,“是我偷出来的,怎么说也有我一份!”
云婵眨着眼睛不依不饶:“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也参与了!”说着起身便跑,只在身后留下连串银铃笑声。
见她扭身跑了,十三忙跟着起身亦跑着在后面追她。
“给我给我——”
“不给,唱歌我就给!”
“好啊……我要跟八哥告状!”
“不管不管,八爷在京都呢!等十三爷告完状,兔子早就进了奴婢肚子里去了……”
……
就这样相互追逐、嬉戏玩闹,十三朗朗的笑声与云婵清灵可人的泠淙笑声荡涤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昆仑掩映下的开阔大地、一望无际的莽莽松林,在怡然忘忧的浩瀚草原上面久久回荡。层层叠叠漫溯萦绕,传出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