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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誓约岂轻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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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便眼睛一亮。然后盯着我们看到很久。一边看一边点头。嘴里叽叽咕咕的呢喃着什么。然后。那老人说哥哥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奇才。他要收哥哥做徒弟。问哥哥愿不愿意跟他走。我问我呢。老人却说我眉心带煞。若练了武。定会生杀戮。非武林之福。所以不能收我。哥哥沒有答他。那天夜里。我一整夜都不敢睡。我一直抓着哥哥。生怕他会走了。而哥哥只是抱着我。什么也沒有说。而第二天早上。哥哥却跟老人说他愿意做他的徒弟愿意跟他走。”

    “呵呵……”兰七轻轻笑着。却笑声如哭。“那老人便放下了一些钱和干粮。然后拉着哥哥就走。我死死抓着哥哥不肯放手。可那老人只是挥袖拂了拂。哥哥便从我手中脱开。他拉着哥哥一下子便飞出了破庙。我追了出去。可雪地里。只见他们在飞啊飞。我追啊喊啊。却怎么也追不上。哥哥也不应我。眨眼间。他们就不见了。我不死心。依旧追着喊着……追着喊着……直到我再也沒有力气跑再也喊不出來。”

    “我倒在雪地里。我在等着。我不信哥哥会扔下我。”兰七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仿佛重回了那一日。又仿佛到今日她依然不信。“我与哥哥自出生起便形影不离。十二年啦。我们从來沒有分开过。我们流浪的那几年中。曾经有过一个好心的大婶愿意收养哥哥。可是她害怕我的眼睛不愿意留我。哥哥便不肯留下。依然牵着我到处走到处挨打受饿。我不信哥哥这次会和那个老人走。我不信……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到雪落了。等到天黑了。等到风起了。等到睡着了。等到醒來了……可是哥哥一直沒有回來。他再也沒有回來。他真的扔下我离开了。”

    “……”宁朗张口。却只能发出哽咽声。眼前一片模糊。只知伸出手紧紧抓着兰七。

    “后來。我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沒有知觉。等到我再次醒來时。已经在梨花冢。然后学了武功。学成后到了兰家。用尽手段杀了许许多多的人。拿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不明白……”兰七茫然着。“我一直不明白。我到今日依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丢下我。我们相依为命。我们生來就在一起……那些年里。有一回吃了一枚野果后我全身发肿发痛。自那以后。无论吃什么。哥哥都先尝一点。沒事了后再给我吃。被别人打骂之时。哥哥总是将我抱在怀里。用他瘦瘦的背去面对、去抵挡。明明和我一天出生的。可他说他先出來是大的。所以都走不动时。他却背我。饿得不行时。他把手伸到我口边。让我咬着吸血填肚……你看他明明那么疼我护我。可是为什么。”

    她蓦然转头。抓着宁朗的肩膀。问着他:“宁朗。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眨眼间就变了。为什么哥哥那一天会丢弃我。他为什么。为什么。”

    那张脸上。此刻只有那仿如迷路的孩子找不着家的傍惶与无措。那双碧眸中。再无丝毫妖邪。那里盈满水气。那里浮现深切的悲怆与哀痛。

    宁朗泪流满面。胸口窒息的疼痛。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无法回答她。

    “音音……”他喊着。

    “音音……音音……音音……”

    他不停的喊着。他只能这样喊着他。除此他再无他想。

    这一声声呼唤让兰七慢慢回神。看着他。碧眸眨动。似乎清醒了。然后放开他。转过头。仰首。却捂住眼睛。久久再无声响。

    宁朗痴痴看着她。脸上忽然慢慢浮起苦痛之色。眼中无息的滚落泪水。

    他住在浅碧山上十多年。他十九年间做的事不过习武。师兄们说他单纯。不明世情。义兄说他缺心眼。不懂世人。可此刻。心头的感觉却让他从未有过的明白。他明白容月姑娘说的“万劫不复”是什么。他明白师兄曾严肃告诫的“沉沦”是什么……他知道兰七是万众瞩目的人。他知道自己是毫不起眼的人。他知道兰七喜欢戏耍自己。他知道……可是他更知道此刻自己心头的痛是什么。

    他看着她。目中有泪。却不曾眨眼。轻轻的缓缓的却坚定不移的道:“若你是男子。我与你生死结义。若你是女子。我与你生死结发。若你什么也不是。只要你是你。我们生死相守。若你不当我是……”胸口剧痛。仿如裂心。后边那句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只是痴痴看着她。任泪如河决。任苍天窥览。任山峦留证。

    兰七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么惊恐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然后。她猛地跳了起來。飞身而去。那急切慌乱的姿态。如畏天敌。

    山崩于面前可不变色。谈笑间可杀人千百的兰七。那刻却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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