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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十六年,十月初八。
这一日,帝都皇宫是热闹而又繁忙的。
东始修八人终于团聚,心情无比的欢快,几人都聚在凌霄殿,彼此有说不完的话,都珍惜着每一刻相聚的时光。
凤妃是宫中最忙的人,这些年她主掌后宫,历年来宫中无论大小事都由她cāo持,正在为明日的寿宴做最后的准备。
北妃则出宫去了一趟华门寺。自从当年她向东始修请旨去华门寺祈福后,这十来年里,她每年都会在东始修寿辰前夕去一次华门寺,为他祈福祈寿。
宫中其他的妃嫔,则招来了儿女们,让他们明日一定好好讨得父皇的欢心,同时也要多与七王走动,毕竟大东朝还未立太子,七王深得陛下信任,他们的一句话别人便是一千句一万句也及不上的。而且此次兴王不但领旨亲自迎接了七王,还得陛下允许入了凌霄殿共进家宴,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殊宠,你们要警省啊。
至于风兼明、丰凤霄、南承赫三人,那也是忙得很,忙着在皇宫里玩耍。
整个皇宫被高高的围墙围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简单地可分成前中后三部分。
前部分是以昭明殿为中心的外朝,乃是大臣们上朝、参政的地方;中间是以凌霄殿为中心,围绕着当年八人的宫殿栖龙宫、缔焰宫、静海宫、极天宫、写意宫、金绳宫、凤影宫、幼月宫;后部分则是妃嫔们居住的后宫。
风兼明三人随其父母居于昔日的宫殿,所以今天的目标就是把这八座宫殿逛个遍,这些宫殿都不小,又环绕着亭台花园水榭湖泊等等,所以他们从早上逛到中午还没逛完。
在从金绳宫出来时,因皇宫的两旁各有一条通往后宫的通道,右边的就在金绳宫的旁边,所以三人从金绳宫出来时,风兼明跑得最快,跑出侧门时便一头撞到了正从通道经过的人。
那刻北璇玑正自华门寺回宫,一众侍从抬着软辇正缓缓往翠樾宫而去,风兼明撞到的正是走在前头的一名内侍。
“唉哟,真是对不住了,撞疼你了吗?”风兼明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被他撞到的人。
被撞着的人,却是呆呆看着他。
风兼明见他不言语,想应该是不疼,再看这么一帮人全不认识的,便拉着丰凤霄、南承赫走了。
身后,那人依旧呆呆望着,而软辇上,北璇玑望着远去的孩子,轻声道:“这就是青州的世子。”她侧目,看一眼那名内侍,“这孩子看起来就很聪明可爱不是吗?”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收回目光,垂首继续前行,就如同每一个宫中的内侍那样,恭谨而卑微。
北璇玑没有再说话,一行静静往翠樾宫而去。
那日,风兼明三人玩得累了,最后的落脚点是栖龙宫,于是晚上便都住在了栖龙宫,东始修将自己的龙床让出来,另命人抬了一张榻置在外间;
晚上他靠坐在榻上,隔着一道珠帘,看着龙床上的三个小少年,听着他们的童言稚语。
“我一共有七个舅舅,啊不对,是九个舅舅,我娘说还有两个舅舅,只是他们都死了。你们谁也没我这么多舅舅吧?”风兼明炫耀着。
南承赫一听,顿时低了头,因为他只有一个舅舅。
丰凤霄瞅一眼因为南承赫的低头而越发下巴翘得高高的风兼明,然后淡淡道:“我们有姑姑。”
风兼明一听,顿时瘪嘴了,他们的姑姑可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嘛,而他却没有姑姑,但紧接着他想到了香仪,道:“我有一个姨!”
丰凤霄便再道:“我娘有四个姐妹,所以我有四个姨。”
南承赫跟着道:“我也有两个姨。”
连着两回被比下,风兼明有些不干了,转过头不理他们。
丰凤霄看着他那样,偷偷笑了一笑,然后拉着他的手道:“我没有舅舅。”
南承赫也道:“我只有一个舅舅。”
“噢!我赢了!”风兼明顿时眉开眼笑了。
东始修听着也笑了。
他想,小时候的七妹可是这样的鬼灵精?然后他想起了久远前的往事,那时候他们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有一回六弟华荆台挣回了一只鸡腿,七妹和八弟都争着要吃,八弟就说七妹是姐姐,应该要让着她,七妹却说她排行第七,紧挨着六哥,所以六哥的鸡腿应该给她。
想着想着便止不住笑容,那夜,大东的皇帝带着微笑入眠,而在梦中他也在笑。
梦里,他回到了少年,那是在天支山下,玉师在给他们授学。
三弟、四弟、五弟总是最先听懂了明白了,而六弟却不肯学,他说读书的人都会变傻,以后挣不到钱,八弟则在桌下偷偷逗着蛐蛐玩,七妹在撕着书折纸剑,而他呢……噢,他担心玉师发现了要罚七妹,于是七妹每折一柄纸剑他就收起藏在袖子里……
当年不经意,如今梦中重温,才知那是一段快活的时光。
第二天,大东的皇帝是笑着醒来的,睁眼,看着窗外的天光,听着内室少年们平缓香甜的呼吸,而他的弟妹们在离他不远的宫殿内安歇,那一刻,他欢乐而幸福,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这样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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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十六年,十月初九。
这日是东始修的寿辰,文武百官入宫为他贺寿,庆华宫里也摆开了寿宴,其席数与排场都不同以往的隆重。
午时临近,东始修与七王驾临庆华宫,文武百官跪迎圣驾,一番恭贺之后,盛宴开席;
宽广的大殿里,东始修坐于首位,他的左右两旁分列七王之席,接着是诸位皇子和丰凤霄、风兼明、南承赫三位小世子,其后才是文武百官,一人一席,置满珍肴美酒。
百官偶尔抬头,看到玉座上畅饮的皇帝,看着他与七王不时相互敬酒,不时发出朗朗笑声,那是以往所有的盛宴都不曾有过的情形。
曾经历过当年风雨的老臣会感慨,陛下待七王到底是不同的。而不曾见过七王的臣子则艳羡,为人臣者当若七王。
悦耳的丝竹声隔着珠帘徐徐传来,如花的宫女于殿前翩然起舞,殿内绣衣朱履,筹觥交错,一派升平欢腾。
那一日寿宴直至申时才散。
出了庆华宫,东始修与弟妹道:“好多年不曾如今日开怀,我们再去凌霄殿喝酒,一定不醉不休。”
七个弟妹岂有不答应的。
东天珵请示父亲及几位叔叔和姑姑,想带着三位弟弟丰凤霄、南承赫、风兼明去他的兴王府玩耍。东始修几人自然允许,丰极、风独影、南片月三人对东天珵也很放心,没派什么从人,各让自己的近身侍卫石衍、南宫秀、李厘伴着小世子出宫。临走前风兼明拉着小师叔玉师旷的手不放,要小师叔一块儿玩去,玉师旷自然只有陪同。
东始修八人转往凌霄殿,到了宫门前,南片月忽然道:“这些年我跟谢茱学会了酿酒,这次我亲自酿了一坛美酒带来帝都,就是要送与大哥贺寿的,不如此刻取了来一道喝了。”
闻言,东始修大喜,“好啊,小八快去取了来,让我们几个尝尝你的手艺。”
“嗯。”南片月点头,转身去了幼月宫。
“八弟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为大哥亲手抄写了一部祈福jing'wén,这会也去取了来给大哥,寿礼还是要当日给为好。”白意马说着也转身去了写意宫。
眼见两个弟弟都去取寿礼了,东始修于是转头看着余下的几个弟弟,满脸调侃地道:“小八和五弟都亲手准备了寿礼?你们几个应该也不例外吧?都准备了些什么?”
皇逖扫一眼弟妹,然后看着兄长道:“冀州产一种云石,色泽雪白,质地坚硬,甚为难得,我选了一块上品,削成镇纸,大哥写字用得上。”
“哈哈,像二弟会做的东西。”东始修点头,看着宁静远,“三弟你呢?”
宁静远笑笑,道:“闽州多山,自然也就多兽。今夏打猎时,我猎了几头毛皮不错的狼和鹿,就取了些尾毛,亲手做了几支鹿狼豪给大哥。”
东始修闻言也笑了,“哈哈,有了镇纸又有了笔,四弟你该不会是亲手给大哥做了纸吧?”
丰极摇头,道:“我也就种花的手艺比几位兄弟要好,所以我种了一盆‘雪鹤兰’给大哥。”
华荆台不等东始修问,挠了挠头道:“反正大哥你也知道我是个俗人,所以就用黄金亲手铸了九十九枚小寿桃,我把它们串一起镶在腰带上,等于是做了根腰带给大哥;
。”说完了他去看风独影,“七妹,你做了什么?”
眼见兄长们一个个报了寿礼,风独影转过头看着别处,道:“我既不会酿酒又不会种花做笔,所以就没亲手做什么东西了。”
“不信!”几个兄长都摇头。
“七妹你这会不说,呆会我们还是会知道的。”华荆台瞅着妹妹道,很是好奇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哈哈哈哈……”东始修大笑,也不追问,只道,“你们都快去取了来,省得呆会喝醉了就忘了。五弟说的对,寿礼就得当日给,你们取来了让大哥我今日高兴个够。”
他发话了,几个兄弟自然从命,都回宫去取寿礼。
东始修便与风独影先入了凌霄殿。
那扇落地圆窗前是他们八人以前很喜欢呆的地方,窗依如从前,窗前铺着的软毯亦如从前。
东始修脱了鞋在窗前坐下,然后看着风独影,笑道:“我才不信凤凰儿会不亲手给大哥做份寿礼,这会儿他们都不在,你就拿出来了吧,就算你是捉了只小乌龟来,大哥也不笑你。”
“怎么可能。”风独影笑了,自袖中抓出一物,看了东始修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还是手一抬抛给了他。
东始修伸手接着,却是一只锦袋,大约三寸宽半尺长,赤红的缎面上绣着一只白头鹰,黑羽黑眸,张扬着翅膀,美丽又凶猛,十分神气。
“浅碧山上长着一种矮竹,成竹大约有丈高,竹竿枝叶翠绿如玉,所以名‘翠玉竹’。我在山上闲着无事时,就用那竹子削了八支短箭,大哥可以当暗器收着。”风独影扭着头看着窗外道。
东始修接在手的时候自然知道锦袋里装了东西,只是这会看她解释的神情,心中一动,倒不急着看箭,道:“难道……这锦袋是凤凰儿亲手做的?”
他这话一出,风独影脖了僵了僵,依旧望着窗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顿时,东始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惊讶之情,可风独影一直扭头望着窗外。
“凤凰儿竟然会针凿刺绣了?”好半晌后,东始修才喃喃着。
这个妹妹自襁褓中起便由他一手带大,从小到大无论是寒微之时还是日后富贵一身,她都不曾碰过针线,也不喜女红之事,若是论到武艺兵器,那却是少有她不会的。活了几十年了,他真真没想到,此生竟然还能看到一件妹妹亲手做的绣活,而且还是送给他的,你让他如何能不惊讶。
风独影似乎对窗外光身秃秃的梅枝很有兴趣,一直盯着不移目光,只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让久遥先在缎面上画好了鹰,我再照着画儿飞针就好了。”她顿了顿,又道,“柳叔叔的夫人当年不是教过我一手‘飞针牵魂’的暗器功夫么,用那个来绣东西正好。”
“啊?”东始修又是一愣,“柳夫人的绝技被你用来绣花了?”
“有何不可的?”这回风独影转回头了,斜睨着东始修,微抬着下巴,那神态依然是多年前在哥哥面前骄纵任xing的妹妹;
“哈哈哈哈……”东始修爽朗大笑,“说得不错,功夫到了凤凰儿手中,自然是凤凰儿想要如何就如何!”
风独影抿唇一笑,显然对兄长的话很满意。
“唉,他竟有如此本事,让凤凰儿亲手绣东西。”东始修忽然又叹气。
当年封王离都时,凤凰儿都不曾碰过针线,可现今却可以做出如此精致的锦袋,这些年里必然是练过的,由此可见那个久罗人的影响之大。一时他心头酸甜苦辣皆有,感觉颇为复杂。
这酸溜溜的话一出,风独影倒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地道:“这锦袋是我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女红。”
顿时,东始修眉眼舒展了,满心欢喜了,“如此说来,凤凰儿是为了大哥才学的女红?”
这回风独影不再顺着他了,把头一扭又望向窗外,“大哥,我送你的寿礼是那八支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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