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无雨亦无晴。
大雪连天,狂风似剑。天地间犹如一个宏大而苍白的祭台,以风雪为刃,向苍生万物而祭。
“天垂雨露缀真经。上下无分同世听。
圣德祥云光普照。母心奥旨唤人醒。
忆宋代。建隆时。兴国兆。可先知。祯祥现。
见蓍龟。圣人出。亦可知。现麟瑞。生孔子。
……
天上圣母太元君,能解三灾厄 ,三灾厄难尽消除,消灾延寿保康宁。
天上圣母太元君,能解四煞厄 ,四煞厄难尽消除,消灾延寿保康宁。
天上圣母太元君,能解五行厄 ,五行厄难尽消除,消灾延寿保康宁。”⑴
万里荒原上,一行身着同样的衣饰的人稳步前进,远远望去,犹如漂浮在白玉上的一条缎带,所行之处必有轻伶的诵吟萦绕辗转。
这徜徉于万里苍茫的诵吟声,便是如今人人耳熟能详的白莲教⑵的《玄娘圣母经》⑶。而今日,则是接引新圣母前往邢台县净土寺焚香接钵的日子。
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名接引女使,分立两排,着白衣。接引女使后,是两名身着孔雀翎琉璃石彩衣的老者——左、右大光明法王,他们手握黄铜法杖,口中低声唱着经文,目光如炬,法相*。再然后,便是我,白莲教的新圣母。
此刻,我头拢高鬟,披着如雪般素白的法衣,手捏莲心诀,端坐于白纱帐内,由四名净世童子高抬于皑皑苍穹之中,身后是清一色的青衣教众,他们躬身诵祷,无不虔诚,仿若我是高坐于天上的神女,在雪色连绵之际落入凡间。
白雪纷飞,犹若蛰伏于凡间的最睿智的精灵,它们跳跃着飞入我的帘帐,印入我额前的一点嫣红,似乎要揭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秘密。我用手拂去朱砂上的那一点晶莹,在心中轻叹:倘若我真是神,你们这般虔诚地信仰的神呵,此刻又怎会如此惴惴不安?
不是我忧思过重,而是此事的确蹊跷的很。
白莲教曾于全国盛行一时,后一度因反元言论而为大元皇帝所忌。然而,毕竟白莲教布众甚广,教中势力盘根错节,官府虽有所忌惮,却也只是防范,未曾颁布禁令。父亲年轻时曾屡次召集教众宣扬教义,惹怒了元惠宗,是故被举家流放至这冀南蛮荒之地。许多教中据点更因此被朝廷打压,元气大伤。
这几年来,父亲养精蓄锐,不欲与官府发生纠纷,而白莲教活动也多转为地下。韬光养晦,只怕是行至山穷水尽之处最好的办法。如今这个时候,大肆宣扬儿时相士对我的批言,又纠集教众推举我为新圣母,无非是将白莲教再度推到风口浪尖上,而这个结果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刘福通伯父而言都是极不乐见的。
到底是谁,在一夜之间将韩家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泄露出去?那人究竟还知道多少?
我是无从揣测的。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整件事犹如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棋至此时方揭开迷雾之一角,而我,不过是这盘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甚至是谁在掌控全局都不得而知。
女人,在乱世中,终究不过是一浮任人推搡的飘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