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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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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方丈的吩咐,第二天云韩仙应该熟悉书院环境并准备授课,秋水天接到这个重大任务,兴致高昂,起床时叫了一次,听韩夫子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放心去挑水劈柴。

    做完饭时他已经忙得一头汗,连忙冲了个澡,那懒人竟然还是没动静,他忍气吞声又叫了一次,听到她含糊的声音,这才去潭边洗衣裳顺便摘点菜。

    回到家时太阳已挂上屋檐,看到家里静悄悄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进屋中一看,气得直冒烟,那懒鬼竟然还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照她这种睡法,别说教书,要他不在,连大厨房的锅巴都捞不着,迟早得饿死,要不就会很快被赶出书院!

    他脑子里的柴垛垛轰地烧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把她从被子卷里拖出来,径直拖到水缸边,手起人飞,那根竹子一头扎进水缸里,两腿直蹬。

    人离手时,他却清醒过来,惨呼一声,身体腾空而起,扑到水缸边把人拔了出来,小心翼翼拨开她脸上的发,拼命拍打她的背部。

    再不清醒就成神人了,云韩仙连连咳嗽,冻得浑身直抖,看到面前那放大的脸,又气又恨,一巴掌甩去,大喝道:“你怎么不淹死我算了,省得我活着受罪!”

    他眉头紧蹙,将她扔进躺椅上,进去找出干净的衣服塞到她手中,瓮声瓮气道:“书院规矩很严,学生早上都要练武,夫子更要以身作则,没有好的身体,说什么都是白搭!”

    云韩仙把衣服往地上一砸,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歪走,惨笑道:“我不当夫子了,省得坏了你们的规矩!”

    秋水天一把揪住她湿漉漉的长发,喝道:“不准走!”

    云韩仙突然回头,扑上来把他的手拉向脖子,嘶吼着:“你杀了我,反正我活不长了,你反正力气大,随便一捏我就不用受罪了……”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除了汩汩如泉的泪,更多的是压抑的痛苦和绝望。秋水天几乎停住呼吸,双手一紧,将她扣在胸膛,笨拙地轻拍着她的背,喃喃道:“不哭,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对你好!”

    云韩仙揪着他的前襟,哭得撕心裂肺。

    娘亲总是说,乌余人有世间最高贵的血统,是传说中盘古的脊梁所化,个个有着铮铮铁骨,遇到外辱总是反抗到底,从不弯腰低头。

    而且,求饶与哭泣不能改变什么,伤在自己身上,再疼也只有自己能体会,不要哭给别人看,他们不会在乎。只要傲骨还在,定能重回故土,与祖先盘古一起得到永生。

    被父亲责骂甚至无视的时候,她默默忍受,被赶出云府的时候,她挺直胸膛,不发一言。

    娘亲死后的这几年,不管受到怎样的屈辱,不管经过怎样的背叛和打击,她都咬着牙把泪憋了回去,只有这一次,这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那汹涌的痛排山倒海而来,她只想在这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把所有放开,把所有放弃。

    她太累了,也知道他虽不够温柔,但是不会把毒牙藏在笑容背后,生命既已到了尽头,能遇到一个这样质朴的人,何尝不是自己的福气。

    秋水天后悔不迭,好不容易她肯留下来,自己还没开始就搞砸了,她脾气这么好,昨天被他弄出了累累淤痕也只是一笑置之,他怎么能一错再错呢!

    云韩仙哭得累了,索性趴在他胸膛打起盹来,秋水天这回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等她睡着,把她放在躺椅上,轻轻擦干脸上的泪痕,把躺椅搬到阳光下。

    她衣裳怎么老是穿得乱七八糟的,他摸摸她的湿衣,闭着眼睛为她换了件刚改好的中衣裤子和蓝布棉袍,为她穿上长长的厚袜子。睁开眼睛穿袜子的时候,那白生生的脚让他冷汗热汗交替得流,比打老虎还费劲,他不禁庆幸,幸亏自己聪明,没睁着眼睛为她换衣裳,要不然几条命都不够死。

    眼看太阳越爬越高,尝试几次叫她起床还是失败,他无可奈何,抓了抓头,出去砍了几根粗粗的竹子,细细编了把椅子,椅背编成背篓的形状,又编了根长长的布条作为绑腰之用。

    椅子做好,他得意地笑了笑,把她抱到椅子上系好,带上几个包子,把她往背上一背就出门了。

    小江小海远远看到他们,兴奋地扑了过来,看到后面的云韩仙,冲她打了两声招呼,见她没反应,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追着她上蹦下跳,想引起她的注意。

    云韩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身体如在云端漂浮,而前面两条长长的红舌头上下晃动,着实恐怖,还当自己到了地府,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惨嚎一声,挣扎起来。

    秋水天反手摸摸她的头,嘿嘿笑道:“你先坐着,我背你上去!”

    云韩仙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哭笑不得,摸着崭新的椅子,心里酸酸胀胀。秋水天放下椅子,从椅子上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两个包子塞到她手里,把布条系紧,云韩仙低头一看,发现他手上的几道血口,心头一疼,猛地抓住他的手,细细抚摸着,低声道:“回去上点药吧!”

    她的手虽然冰凉,却奇迹般把恐怖的热度传到他的全身,秋水天全身火烧火燎,又不敢把热力的根源摔开,结结巴巴道:“不用……这种伤不算什么……”

    云韩仙微微抬头,瞥见他僵硬的姿势和耳根可疑的红,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贼心顿起,双眼一眯,露出一个惑人心神的笑容,低喃道:“听说口水可以解毒……”

    话没说完,她已舔了下去。

    秋水天闷头把人背好,一抬头,仿佛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黝黑的脸泛着微微的红。

    天空的蔚蓝一如往昔,却有了不同的蕴涵,他如同在山林里奔跑的猛兽,有了风声和树叶沙沙的陪伴,从今后,寂寞只能退避三舍。

    他再也不用靠拼命做事来让自己疲惫并麻木,再也不用抱着小江小海,体会拥抱的温暖,再也不用在长长的夜里数星星,在心里反复唱那首《月光光》,那是娘亲唯一教过他的歌,“月光光,照地堂,我家有个夜哭郎……”

    当看到娘亲带着满面泪痕永远沉睡的那刻,他才知道,心里缺掉一块是多么恐怖的滋味,仿佛,胸口被利器生生刺入,伤痕永在,日继以夜,无始无终。

    恍惚中,他不知道如何到的山顶,不知道如何进的学堂,更不知道迎面而来,又愕然闪避的人们到底是谁。

    云韩仙笑容灿烂,高高在上地对人们一一作揖,至于众人脸上的奇怪表情,她选择自动忽视。

    她知道,秋水天面相凶恶,动作粗鲁,其实心地善良,勤恳老实,书院里人人畏他如虎,惟恐避之而不及,方丈只当有他在就能起震慑作用,却从未曾想到,他只是一个孤单的孩子,需要众人的笑容,更需要友情的温暖。

    她在心中长长叹息,再次坚定了一个信念。

    她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眼看生命到了尽头,也该为别人做些什么。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定会记得自己的好,清明的时候,在她坟前烧了些香烛纸钱,让她在冥府的生活有个保障。

    她心酸难耐,下意识地回头,轻轻揉着他的发,秋水天浑身一震,只觉得每块肌肉都僵硬起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众目睽睽下穿过书院绿树成荫的土坪,径直走到正中那间。

    云韩仙似乎听到旁边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扭头一看,那眉目如画的圆眼睛少年有些面熟,笑嘻嘻道:“你好,在下是新来的夫子,姓韩。”

    “我是乐乐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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