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像无声电影一样在梅琮佳的脑海里演绎着,应该是辛酸的吧,可龚潮的语气一直都是那么平静,甚至是欢乐。
“这里是我们上课的地方”,龚潮指着一个小小的院落说,“我们文化学习为六年制高小,每天上课七个小时,四小时学文化,三小时进工厂学艺,所以,你以后要是嫁给我呢,一定饿不着,要是画不起画了,我还能进厂做劳工呢!”
梅琮佳羞怯地一笑,“谁说要嫁给你了?”
龚潮理了理头发,站直了身体,“瞧,多棒的小伙儿,怎么会不嫁呢?”
梅琮佳低头痴痴地笑着。
龚潮又说,“本来院里有规定,入院孤儿在院不得超过六年,一般在十六七岁就被输入社会当学徒或者技工了,我算是个特例,谁让我运气那么好,遇上了我生命里的贵人了呢!惠基实业集团董事长包建军先生愿意资助我学经济,以后可以进惠基帮他,可是我四年大学读完了,包先生突然去世了,他儿子接管了惠基,但并不是向他父亲一样想安排我进惠基,之前的协议一笔勾销,我真是太幸运了,终于可以重新报考美术学院了,毕竟,画画才是我想干的事儿!”
他是有多么容易满足啊,梅琮佳想,“你爸爸妈妈……”突然觉得失言了,或许不该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龚潮说,“以前我也问过院长妈妈,院长妈妈支支吾吾地不愿告诉我,我问得紧了,她就说他们去了天堂,是主的旨意让她来做我的妈妈!其实,有院长妈妈做我的妈妈挺好的,她给我的爱,一点儿也不比别的妈妈少。”他突然指着一棵皂荚树,“对了,小时候我就是顺着这棵树上了房,我踮着脚,使劲地望啊,望啊,却怎么也看不见天堂里的爸爸妈妈,我就很伤心的哭了,院长妈妈听到哭声看到我在房顶上,又急又怕,把我接下去,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她自己也哭了……”
也是,他的童年最起码不孤独,他有他的院长妈妈,还有那么多亲密无间的小伙伴,可是她呢?她就把自己放置在一个真空的盒子里,画地为牢,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为此,她怨恨过很多人,现在想想,或许姑姑对她,并不比院长妈妈对龚潮的爱少吧,还有,村子里的小伙伴,小学中学同学,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嫌恶她,是她自己不愿意把心敞开。
“琮佳,在想什么?”龚潮见她发起呆来,便叫了她。
梅琮佳很突兀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感到自卑过?”
“有过,但慢慢的就不会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既然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一个年轻的生命,即便失去了再多、再宝贵的东西,也总比不上你拥有的多,你说是不是?”
说的多么好!梅琮佳突然被点醒了一般,前面的路总是未知的,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但是,我们可以朝着好的方向努力,于是,只要好好的活着,拥有的东西总比失去的多。
龚潮对她笑了笑,“琮佳?”
“嗯?”
“我爱你……”他把脸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呢喃着。
这个字是他第一次说,梅琮佳还没又来得及体味它的意义,便碰触到了他的唇。那一刻,她呆住了,嘴唇麻麻的,浑身上下都麻麻的,她很紧张,好像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直了,而片刻之后,又觉得接吻这件事并不坏,好像头顶上的皂荚树也温暖地对着他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