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中,他见有四双绣鞋走了过去。
第一双,深褐挖金,步子大而果敢,该是肖夫人。第二双,淡绿水裤下披着小小一双绣蕊刺苞的绣鞋儿,步伐中有不胜之态,该是二小姐,身体似乎有些不足之症?第三双四双,也是上好锦锻的绣鞋,步态小心、步下有力,定是主人身边得力的丫头。
杨明只看着第二双鞋子。
年龄还小吧,不需把鞋子藏在百褶裙底,但到底是闺秀,行动间只轻轻在裤下荡出一点鞋尖来,却更是撩人。那一点小小鞋尖,又绣得那么娇艳,叫男人怎么忍得住不看呢……何况杨明又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
可惜房间有点乱了。
不知谁把一粒碎米大的珍珠落在了地上。
肖夫人想是心急,没有看见,就这么踩了上去。
珍珠很圆,人踩上去,难免要一滑的。
她要滑跤,她的亲人怎能不上前扶持?
肖金谷的脚就动了。
很快、但是很沉稳。这一动,乃是名门正宗梅花桩的功力。
却有人比他动得更快。
二小姐娇艳的鞋尖,不假思索的往前一点。
足尖发力,行似柳飘,弱不动尘。她的轻功竟是下五门“专踩瓦背子”三家兄弟的轻功!
不过他们都白动了。
肖夫人脚踝轻轻发力,已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这走过去也倒罢了,步伐下之轻之稳,仿佛珠粒不过是粒无关紧要的尘埃,却太是难得。杨明立刻判断这位骂起人来不要命的夫人,轻功纵然没到“踏雪无痕”境界、也已够到“水上飘”。
她身具此技,当然无须扶持,肖金谷和二小姐本是下意识的反应,此刻当然不必再继续行动。
不必再行动,就要收功。
“收”,往往比“动”还要难,比“动”还要能泄露更多的事。
杨明饶有兴趣的注视两双脚,眼皮都舍不得眨了。
肖金谷收功。
他的脚本来也只是左脚轻压取力、右脚轻举,此刻收功,也就是右脚轻放,整个人的重心微微挪了一下,像站立久的人要换换脚,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而二小姐本来就是在走的,继续借该力往前走,这一步就比其他步子稍微急了一点点。
肖金谷的梅花桩已到纯熟。二小姐的轻功不过入门。
杨明微笑了。
转过头端详书架上满满垒的书,插得并不是很整齐。书架斜对,一盘残局还留在白玉石棋盘上,半旧樱红棉布软榻的靠枕下斜压了一本书,是翻在半当中的,杨明目光扫过,已分辨出来:乃是手抄的《石头记》,正翻在宝黛初见那段,主人用朱砂笔在旁细细批了一行“可知金风玉露一相逢……”。
杨明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一点。
这次任务,并没有原来担心的那么紧急,可是也许会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