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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桔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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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好呢……可是人和人是比不了的。桔子,就是桔子,从小一天世界的闹,什么时候定住了好好用过自己的脑子?爸爸妈妈又不管事,要不是我一直盯着骂,小学就得留一级,她还大学呢她。虽然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虽然是那种三流学校……不读毕竟是可惜的。读了才有资格说“大学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

    这时已经到家了,上海的天空照例没有星星,我仰头吁出一口气,回头向子南挂上一个笑:“上来坐坐?桔子新买了蓝山的咖啡豆,不错。

    他不是不受诱惑的,想想,却踌躇一下:“要么算了。”他笑,“改天吧。”

    我正奇怪呢:他不像是量得出邀请热度的人。经过客厅那面大镜子,随便一瞥,不由得就怔住了:

    残妆掉得像脱粉的墙,眼袋要比眼睛大,一个笑容暗得像鬼一样粘在那里,白痴都看得出不是想请客的人。

    呵,已经,这样子了吗?桔子大了,我老了,这么经不起折腾了?

    是老了,感慨的力气都没了,我草草洗把脸,挖一勺海藻泥甩上脸皮算数,头一跌到枕头就沉沉睡去,当夜无话——

    直到凌晨。

    凌晨三点。一阵拍门声把我震醒。

    那时我根本刚刚入睡,一听到声响唰的就把眼皮弹开了,对着黑暗瞪眼,直瞪着,动不了,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好一阵子,好一阵子,听得到血液慢慢的、慢慢的解冻,哗哗的流开了,我才吁出一口气,才听见子君在那里叫:“爱华,爱华你死了!?”

    要死,被他这样叫下去整幢楼的人都要跳出来了。不死都要死了。

    我挣扎着过去,身子重得像从泳池里出来,用力转开插销。哗啦啦的震得人耳膜疼。

    子君冲进来:“桔子,桔子回来了吗?”

    “桔子?”我茫然的转头,望向她黑洞洞的房间,“桔子你回来了吗?”

    “SHIT。”他一把推开我,自个冲过去看。

    我揉了揉肩膀,奇怪,也不是很痛,被墙壁那么重重一撞,有些发麻,竟然只麻在头皮上。

    我晃晃脑袋,子君已冲出来,盯着我,刚要说话,却先冲口一声“啊!”

    你别说,他这一声尖锐得像女鬼,虽然叫人头皮没的又是一麻,不是不搞笑的。

    我待要问他怎么了,他已经缓过来,厌恶的指着我讲:“没事把自己搞得跟鬼一样干嘛——你妹妹不见了。”

    我才醒悟自己海藻泥没洗掉,灰灰绿绿大约是很有恐怖效果的,但是也顾不得了:“桔子?桔子怎么了……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这时候我仍然觉得这件事统共是个玩笑,但是子君不笑:“不见了,聚会没散不知去哪儿了,要死要死,去哪了?”

    我吓得呆在那里:“怎么办?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子君一昂头又往外冲,我揪住他:“去哪?”

    “去报案。”

    “你白痴啊你?”我气得骂,“没过24小时,又没什么危险的证据,哪个派出所吃饱了会理你?”

    子君脖子一梗,气也上来了:“那我去跟你爸妈说好伐?他们总不管什么24小时了吧?”

    我要哭!“他们十万八千里的能帮上什么,你半夜三更去吓两个老人家!”

    “那怎么办?那你说怎么办?啊?只有你聪明有道理是不是?你是不怕吓的是不是?那你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啊!自己的妹妹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骂骂骂就知道骂人,桔子都被你骂跑。我算看透你了,泼妇,十三点!”他骂我。

    子君,他骂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即使是我这么笨的人,现在也有些明白了。

    ——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办呢?不错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那又有什么用?即使是最最智慧的法典,难道曾经教诲说:你深深爱着的人,已经爱上了,你深深爱着的另一个人,那应该怎么办。

    我站在那里,看他抱着头,看着,却镇定下来了,拿大毛巾擦干净脸,沉声道:“首先,桔子的手机?”

    “打了。不通。”他绝望。

    “也许没电了,”我冷冷道。和我一样,不是没可能的,19年的姐妹。“你还用什么方式找过她?”

    “我问人...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他简直要哭出来。

    “再问。”我丢一包纸巾给他,“昨天所有的人,一个一个问,看她最后是跟谁在一起。有说什么话。”

    他惊醒,掏手机,又说要出去找人要名单,突然又抬头看我:“你呢?”

    “我?”我倒笑了,真的,这时候我竟能笑出来,“我查她的朋友,一个一个问。有事跟我联络。”

    这句话或许不必我吩咐:我这边细细的还没问出什么头绪,他那边早熟门熟路一个电话又杀过来了:“有人见桔子跟JACK杨一起出去。不知到了哪里。要死要死,那位老兄!”

    哪位?拍冰红茶广告那个?”好像是个正经人..."

    “你晓得什么!他如果是正经人我就好竖牌坊了。啊哟作死。”

    这话不是不好笑,只是我笑不出来。

    我面无表情听他挂断了电话。

    这上下子南也过来了,T恤都是反穿的,倒不多话,只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把自己扔进他汽车后座,把桔子垂涎过的几个场所报给他,再没力气说一句话,一闭眼,任它满天金星。

    要待前座一声巨响,方晓得自己不济,刚刚已然又睡了一觉,老着脸皮迷迷糊糊问:“哪里了?统领KTV?呵这么快。”伸脚就要出车门。

    “不不不。”他说,“那几个地方都已经去过,没有人,这里是你家,经过时看见上面有灯光,打个电话上去问,桔子已经回来了。”

    我迷茫的看他,片刻才反应过来:“啊桔子回来了。”现在可以回去倒头大睡,终于,不亦快哉。

    当下不去想刚刚那阵巨响是子南在骂人还是拍座椅,不去管他说什么我的额头烫,欢欣鼓舞的再次向车外伸我僵直的腿。

    一团火焰和晃眼的阳光一起扑过来:“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呵桔子红裙红花生气勃勃的愤怒。

    “你怎么可以翻我的日记和通讯簿?你怎么可以骚扰我的朋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南你还骂我?你骂我?谁稀罕你们关心!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我!”

    看看她,看看她身后白着一张脸的子君,我唇边还粘着个模糊的笑容,向桔子抖抖伸出一只手,就见地面天旋地转的向我扑上来,仍然笑着。

    真好,可以睡一觉了,终于。

    醒来时我当然是在医院里,不用看也知道的,懒得睁眼了,不如纹丝不动躺着听身边人闲话。

    “这样就昏倒了,是有福的,百事不管了,叫我们怎么办呢?”是子君的低语。

    他的声音总是这么迷人的,低低诉诉,百转千回,叫人死了都恨不得先爬起来投一张保险给他再死。

    “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们,爱华病成这样了都撑着把你们的烂事跑完了才倒下……说这种风凉话!”

    子南,好孩子,没学会成熟的好孩子——什么是他们的烂事?

    桔子哽了一声。

    “什么叫看珍妮王粘着子君哥你气不过了就跑出去?好意思说的!你姐对你怎么样?做下这种不要脸的事!”

    “好了好了,桔子小不懂事,你骂她干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会跟爱华说。”

    “你跟她说。你跟她说!明知道爱华这个人平常叽叽呱呱厉害得不得了,你要真劈她一刀,她哼都不晓得哼一声的。你跟她说!”

    “好了!你叫我怎么办?已经这样了,你厉害,你帮她再找个男人?”

    这话渐渐不是人话起来了,子南一声无耻,拂袖而去。

    这时候我晓得病人的可怜了:困在一张床上,怎么拂袖而去?睁眼都不敢——人家当你死人哪!

    好一阵安静,我简直要重新睡去,听桔子呜咽一声:“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姐姐这个人……你知道的,心高气傲,骂起人来,谁都是她脚底的泥……谁忍心怪你呢?”

    我暗叹一声:千错万错当然都是受害者的错,故此多少人拼死也不肯败下阵来,什么形象原则在所不计,道理?胜了就是有道理的,逻辑都没有,也无所谓,左右败者已经挺尸在旁,多踩上一脚无妨。

    “姐姐……是我们对不起她?怎么办?我喜欢你。我爱你!”

    当然,爱这个理由最伟大,一声爱字,死了娘都可以不管,振振有词得很,挡路者统共可以杀无赦。

    “我也爱你。我会想办法跟爱华商量……”

    “商量什么?”再闭眼就不像话了,我发声道,带一个笑,为什么不呢?出来做事的女人,这点段数还没有?不要说阴到别人可以笑,被人阴到内伤照样可以若无其事状,吐血是一个人的事,何苦场面上做出来,叫敌人看到暗爽。

    他们一齐瞪大眼睛,几乎就要齐齐喊出一句“炸尸!”好容易镇定一点,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呆着一张脸在那里,叫人看了难过,几乎恨不得像以前一样捋起袖子替他们冲锋上阵,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所以说一个女人做到女金刚一样有什么好的呢,地里的小百合自有天照应,超人最是不聪明的一个人。

    三个人就那么对住那么久,幸好跟病人说话不要按小时计费,好容易桔子动了动嘴唇:“姐姐,对不起。”她说。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不妨不妨。不,没关系。很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们。”我飞快道。

    他们好像很意外的样子,为什么?难道我应该抽把刀砍人?

    子君意外里还有失落,或者我这样双手把他送出是太轻易了,不比姐妹反目更能给人成就感。

    或者他没有做错。我太有智商,太会讽刺,实在不是个很好相与的对象。

    “你...真的没事?”他抖抖的问。

    我点点头。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是要吐血在这里的?他会这么问,可见是不够了解我。

    了解?他从来不曾了解过我,知道的,我从来都知道,我不过是...

    爱他。

    爱他——

    桔子快乐的跳起来一个眼色飞给他,娇嗔嗲糯,几几就要丢出一句:“你看你看我要你早点跟姐姐讲明白的你还说不要不要。”

    这是我的桔子,我一生只这么一个的妹妹?

    轮到我木在那里,说不出话。

    “你真的原谅我了,姐姐?”桔子亮晶晶的问着我,“——你会祝福我们吗?”

    我摇头。不不不。任凭她笑得多天真也不行,想想她和子君两个一齐把头凑在我膝下要求摩顶祝福?不不,我会崩溃。

    “啊。”桔子那失望的脸,多少次为她一张失望的脸,我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拳打东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踢干净了再关起门来痛斥她的不争气……

    我疲倦的躺回床:“你们走吧。”

    没人动。

    还等什么?等着砍头不成?

    “你……真的不祝福我们吗?”子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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