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无谓的东西来,永无止境的征途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帝波尔转过身,整个人燃成了一团银色光晕,“这是我对你的邀请,也可以算作请求。你得知道,天底下再也没有别人,值得让我这样做。”
“你说得很有诱惑力,但可惜,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黑暗之子凝视着他,神态平静,“我曾经认为自己是为了战斗和杀戮而活的,没有怜悯也不分对象,只是为杀而杀,这让我很充实。。可到了后来,我有了可笑的情感,就像哥哥那样,慢慢在乎起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我开始变得软弱。”
帝波尔肃然倾听着,不发一言。他理解这种感觉,曾几何时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斗志在自己身上也同样无处可寻,好在邓波的嫉妒之心间接解决了一切。
“再后来,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在深渊的时候,我想你见过她。”黑暗之子轻磨着指端狭长的锐爪,仿佛在回味某次切割的快感,“现在,她已经不再是我的问题了,软弱也同样不是。如果说同化是你们的特长,那吞噬就是我的,哥哥和我又一次成为了一体,而你,会因此死在这里。”
“你想要取代我?”帝波尔不敢相信对方的野心竟会如此之大。
“不,我只是想让你死。这个世界在你的眼里是个垃圾场,但有些人,对哥哥来说还是很重要的。”黑暗之子沉默了片刻,最后一次望向那片血色地域,“让他们活下去,他一定会很开心。”
“很遗憾你作出了令人失望的选择,但有你这样的兄弟,他确实很幸运。”帝波尔眼中已有了尊敬。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人,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征途上的伙伴。”黑暗之子凝视着他,慢慢握起了拳,“我们是同一类型的,可惜,他却不是。”
唐卡斯拉山脉上骤然升起的巨大光团,甚至让天空中死气沉沉的太阳都失去了颜色。战斗天使开始退缩锋线,更多的人类则停下手来,骇然望向他们难以理解的奇异景象。
等到那股裁决高层无不熟悉的黑暗气息,在光团附近狂涌而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便逐渐席卷了整个边云阵营,“万岁,万岁!”
这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对决,两股强横无匹的力量从峰颠一直激烈碰撞到山脚。可怖的隆隆声中唐卡斯拉主峰竟如同遇火的冰柱一般崩塌了,断折的山体陆续砸落在地面上,即使隔开数十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剧烈震动。。
旷野上的战事已经完全休止了。比起沉默的光明族,边云人则要显得疯狂许多,一把把带血的兵刃全都直指向天,轰然如雷的“万岁”声从开始响起后就没有过半分停歇。
在他们的心里,世上就只有一位不败的战神。
从无数块巨岩土石的掩埋下腾身破出,帝波尔强自咽下一口冲到喉头的热流,已是怒发如狂。如今的他极少会有这样情绪动荡的情形,真正的武者历来都是心神自控方面的大师,强横如他自然也不例外。
妻子的死曾经对帝波尔是个打击,但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学会淡忘痛楚,变得绝情寡欲。在前不久得知亡妻的真正死因时,他甚至没有任何一点过激的反应,仅仅是在事后随手布了个棋局,让狩猎女神充当了其中一枚过河的小卒。
爱与恨,早已由于距离而变得模糊不堪。然而在此时此地,帝波尔却发现自己还有着一样东西是永远无法舍弃的,那就是荣耀。
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正是由于打通了最后的那层领域门户,他才会惊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狭小,目光所能达到的极处,容纳无数个平行空间的寰宇又是如此浩瀚神秘。一如生活在山林中的猛虎陡然发现了更辽阔的草原,他急切想要踏入那片崭新的,充满冒险和机遇的领域,却在脚步还未能迈出之前就被另一头食肉野兽以爪牙阻截。
他愤怒,不但因为他才是王,更是由于敌人的力量超出想象,足以构成威胁。帝波尔从未想到过魔龙最擅长的灵能吞噬,竟然能让它们强悍到如此地步,难道真的是由于双生兄弟合而为一,才奇迹般地激发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他并没有疑惑太久,电射而来的那条身影很快揭晓了答案。
黑暗之子的左臂只剩下了短短半截,胸前不断有细小的火舌吞吐闪现,带着血肉掉落在地上。而在之前的短暂对攻中,帝波尔却还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帝波尔笑了,大笑。强者依靠燃烧生命本源急剧提升战斗力的先例不是没有过,人类士兵在沙场上最常用的“战神死契”,几乎与此原理一致。这一类疯子想要的不是什么两败俱伤,而是两败俱死。毫无疑问这种极端的战术是相当可怕的,但对于他来说,却未必有效。
黑暗之子的力量确实已经够强,但凭着自毁就想要一口吞掉自己,还是远远不够——只要能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尽量避免正面交锋,再旺盛的生命本源也会被燃烧得涓滴不剩。
“你想拖延时间?你怕了?”黑暗之子看出了他的想法,却只是平淡地问。
“作战靠的不止是拳头,还有头脑。”帝波尔的脸色微沉,这种饱含羞辱的置疑是他无法忍受的。
“那你还谈什么征服,谈什么掌控?你甚至连自己的恐惧也不能正视,还整天作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去轻贱那些人类?他们是怎样面对死亡的,我想你看得很清楚,又或许,你的胯下根本就没有那根玩意?”黑暗之子恶毒地逐字逐句往外吐,全然不顾对方逐渐沸腾狂暴起来的眼神,转身打了个呵欠,“追杀一个吓破了胆的婊子,还真是让人觉得无趣呢......”
一声撕破云霄的怒吼从帝波尔口中传出,以他为中心,耀眼到近乎于锐利的圣光瞬时喷发出百里方圆。携着这铺天盖地的光明,他举步冲向对手,还未出拳,回肘动作卷起的风暴就已让山地板块呻吟翘起,唐卡斯拉主峰的残体更是支离横飞。
他只是习惯了高贵地作战,谈笑间令敌人灰飞烟灭的主宰感,任何血腥、粗鲁、毫无美感可言的战斗都到了应该被摒弃的时刻,因为他已有这份实力。
可现在,他决定最后一次面对面拳对拳地格杀对手,用喷涌的血液洗刷耻辱。
人是不能胜过神的,恶魔也一样。
就在形成了一张无形巨口的罡流狂涌而至,即将彻底吞噬黑暗之子时,他同样抬起右臂,挥拳,魔瞳中的一只悄然扩张,变得与常人无异,“罗芙让我问候你,战神阁下。”
那只紫眸中透出的人性光辉,刹那间令帝波尔完全震撼。他错愕地发现,自己从一开始面对的就已是两个敌人,正如弟弟先前所说的,那兄长或许真的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接着,天塌了。
远眺着那朵直腾到云霄,并将整个唐卡斯拉山区夷为平地的蘑菇云团从成形到消散,每个边云人都长时间地愣在原地。地平线上升腾起来的尘烟是如此浓密,以至于遮蔽了大半天空,末日般的景象将光明无情驱逐。
不知从何时起,战斗天使开始大批大批地退散,消失在天际尽头。对于这胜利的预示,人类的反应却是极其漠然的,甚至听不到半声欢呼。无数双目光的焦点都在那团混沌当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有的只是压抑与沉闷。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在一头飞龙的背上,传来了裁决士兵难以置信的呐喊声。过了片刻,人们都已看到那个从尘雾方向孤独走来的身影,随即爆发出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他只是在走着,像个最平凡的远足者,脚步很慢,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气力。再一次勉强穿越过虚空距离之后,这名形态狰狞的年轻人站在了残破的裁决军旗下。几名女法师本能地上前,想要为他疗伤,却相继停住了脚步,捂住嘴,肩头剧烈耸动起来。
环视着眼前那些涕泪交流的脸庞,那些直挺挺跪倒在血泊里的战士,撒迦笑了笑,两只完全不同的眸子里,分别有着温和与冷漠。完全破裂的胸腔已经快要容不下生机了,燃烧将尽的生命本源催促着他扶住旗杆,弯下连脊柱都暴露无遗的腰部,拾起了地上的一柄斩马刀。
抬起手,将这把透着温暖和熟悉的兵刃抛上高空,再看着它静静落下,由自己的肩头刺入,贯穿身体,将整个人钉在地上。
站着死去,这已是他和他,唯一还能坚持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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