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消失不见。
冰儿一头栽倒在草丛里,晕倒之前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开始泛白的天际。
这也是冰儿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少年。
后来,冰儿就找不着那本关于诅咒的书了。
后来,冰儿就不怎么经常做那个梦了。
后来,冰儿时常怀疑关于既安,关于诅咒,关于那个少年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因为她觉得现在自己清醒了,而一切都了无痕迹。再回头想想当时的一切,她又觉得章法错乱,毫无逻辑。
是挺乱的,而且莫名其妙。你会相信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过吗?如果你不相信,那么说明你抱着一颗成年人的心。冰儿当然也会抱着一颗成年人的心去想问题的,因为四年并不长,她很快要毕业,要工作什么的。
冰儿这样的女孩生活轨迹总是极其简单,省略了花前月下省略了不合时宜,到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左右,当冰儿刚刚搞定了一个大公司的实习岗位以后,父母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两家是老朋友,男孩子大几岁,老实巴交,冰儿懒得再做别的选择。两个人的事情很快被长辈“内订”了。订婚的时候,两家人吃着饭,聊着天,气氛不错。虽然说不上来有什么可高兴的,但是大家都喝了点酒。
冰儿不常喝酒,她开始头晕,不过她觉得感觉不错。
稳稳当当的二十几年,回头看看学历也有了,工作也不愁找不到,现在家也要有了,该有的都有了。既然长辈们说这个场合可以喝点,那就喝点吧,晕点也没什么。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周遭的响动渐渐显得有些远,冰儿有点不习惯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于是在想到了很多人以后,她眼前也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既安的面容。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忘记再去关注她的动向,她后来被找到了吗?也没有人说过这个事。既安,冰儿在想,如果没有失踪,现在会怎么样呢?那个特立独行到了尖酸刻薄的地步,那个多才而傲慢的女孩,她是不会接受相亲的,又没有人敢去追她。既安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不知道什么单位愿意接受这么个让人不舒服的人……
想来想去,冰儿倒觉得,如果既安没失踪,事情是不是会更好玩一些?
如果她没失踪,到了现在,到了快毕业的时候,两个人放到一起叫大家看看――一个是工作也要有了,老公也要有了,一个是因为一副狗脾气闹得人人都躲……冰儿有点懊恼自己当初的急躁,那时候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让既安怎么样呢?
怎么样……怎么样呢?冰儿马上又觉得别扭,既安的失踪真的和自己当年的那场荒唐举动有关系吗?可是自己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呢?现如今那书也找不到了,那些东西也没有了,那个梦也不怎么做了,谁知道那些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是啊,那个梦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冰儿开始回忆。那梦里有一片火海……
那样的火冰儿只在那个梦中看到过,那不是谁家着火了的那种火,也不是焚烧什么东西才有的火。那火不是在烧,是在跳跃和舞蹈,是在狂欢。似乎每一朵火苗都是有生命的,他们连在一起,用一种诡异的语言唱着高高低低的调子……他们是一群鬼魂,正围拢在一起,开着属于他们的晚宴……
并不久远的记忆慢慢浮起,冰儿竟清晰地看到了身再梦境时也没能看到的一些细节。
她看到那个在火海中扭动的身影。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应该不是既安,那甚至不完全是个人,那是一个人和兽类交杂的身影。冰儿不知道那是一个人和一只(也许不只一只)野兽在火海里扭动,还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在火海里扭动。
冰儿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不管怎么说,她想,不管哪火海里的是谁,总之那是个被刑罚和折磨的家伙。她试图看仔细些,眼睛却被浓烟熏到。冰儿往后仰了仰,她有点累了。这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其实你还是很想知道那是谁的,是吧?”
冰儿晕乎乎的,随口答道,“没有那么想知道,总之是和我没关系的人。”
可是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那笑里有别的意思。
“那火里是谁?”冰儿感觉到什么,喃喃地问。
那个声音却问,“按照梦里的情境,你不是应该左臂挎着篮子么?”
冰儿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臂,她只看到自己左手上拿着酒杯。我喝多了,刚刚这样想,冰儿就僵住了――
她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热浪翻滚而来,抬头间冰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那火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脑海中转移到了现实里,他们吃饭的包房现在竟是一派人间地狱的景象。隔着狂欢的火苗,冰儿再次看到了那个扭曲的人影,是的,她来不及惊诧,那人影和她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可她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竟是她未婚夫的影子!
关于这场火灾,冰儿记住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窗户,她翻窗而出。那时候冰儿已经没有理智了,幸好那包房楼层不高,她只受了点皮外伤。
只是在她将要落地的一瞬间,既安的面容突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只是一瞬间。
她忽然想到,刚才那个与她对话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