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作后就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赵雨壮此刻不停的扭着身躯又把星爷那句话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忍啊忍的,总归就会习惯的。”
赵远山把身体搽洗干净,陈喜梅用水吊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开水冲了一大茶缸的“杨树叶”,接着给煤炉换上一个新煤球开始烧一大家子晚上用的洗脸洗脚水,随后夫妻二人坐在大方桌旁开始吞云吐雾说闲话。
所谓的“杨树叶”,是赵远山给陈喜梅买的茶叶起的外号,传闻过去穷人买不起茶叶就用嫩杨树叶晒干当做茶叶。“杨树叶”冲泡后,叶片展开肥大如杨树叶,茶汁苦涩也如杨树叶泡的水,这外号起得还真是入木三分。每年入夏前,都会有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头扎毛巾臂挎竹篮的来木船社兜售高资茶场自产自销的茶叶,刘兰英和陈喜梅都会买个三五袋,只不过刘兰英条件好,还会买一包毛尖备着过年,那时陈喜梅就会跟自己的母亲讨要一些,防止客人来小木屋做客,总不能用“杨树叶”来招待。
赵远山的抽烟姿势属于后世流行的普通青年版,陈喜梅的抽烟姿势就绝对属于文艺青年范儿。木船社中喜欢抽烟的妇女不在少数,其中包括赵雨壮的外婆,究其原因,一是大环境如此,另一是跑船夜里守夜寂寞,抽烟可以用来打发慢慢长夜。
陈喜梅十五岁正式参加工作,十六岁开始抽烟,如今三十七岁,是个真真正正的老烟枪,此时算起烟龄是赵雨壮年龄的整整三倍。现在陈喜梅跟赵远山两人一天一包烟,还不算多,待到赵远山去世后的那几年,陈喜梅几乎一天三四包。陈喜梅对人说过无数次的要盖烟【戒烟】,结果每次老朋友老邻居见到她抽烟都会问上一句:“陈大姐,你不是说要盖烟的么,怎么还在抽啊?”陈喜梅吐着烟圈拈着手指回道:“我儿子姑娘都说:年轻时爸都没让你盖烟,现在老都老了,还盖什么烟呢?既然儿女都不反对,那我就用不着盖了。”可惜,没过两天,她还会继续到处宣扬她的盖烟大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雨壮觉得应该有两个小时,赵家三姐妹终于倦鸟归巢,端着小板凳兴奋的讨论着剧情的集体回屋。
陈喜梅招呼四个子女赶紧洗脸洗脚好上床睡觉,自己从碗橱格子上取下四个盐水瓶,先用温水烫一遍,然后再依次灌入开水,最后放入毛巾做成的套子里面。这是用盐水瓶做的烫捂子,盐水瓶是陈喜梅跟马桥口卫生室的刘医生要来的,为了防止直接灌入滚水会炸裂,所以事先要用温水烫一遍,为了防止抱在怀里烫伤皮肤,所以在盐水瓶外面套上毛巾罩子。之前发生过赵雨壮三岁半被烫伤的惨事,陈喜梅就很少让子女做一些相对危险的家务活。
老赵家本来有两个纯铜的南瓜状的烫捂子,是陈喜梅和赵远山跑船时就有的,结果分家的时候被死老太婆和她那两个女儿一股脑的收罗走了。分家时,老太婆是能拿走的全部拿走,连一只碗一双筷子都没留下,赵雨虹看着奶奶和两个姑姑如鬼子进村般的扫荡小木屋里的一切值钱和有用的家伙事,抱着陈喜梅的身体大哭:“妈,你怎么什么都让她们拿走啊?我们家怎么办啊?”陈喜梅却眉头都没有皱,指着老太婆和赵翠花说道:“你们觉得是你们的东西,那就一次性拿干净,别事后说还有东西丢在老子家里面,这话要是传到老子耳朵里,到时候老子可翻脸不认账!”
赵雨虹在脸盆架前洗脸,赵雨壮拽着赵霞的胳膊说道:“二姐,帮我打水上牙膏吧,我要在睡觉前刷刷牙。”
赵霙听到后,就笑骂道:“哎呀,小弟,你还真是人小多作怪啊,大晚上的想起来刷牙!”
赵雨壮觉得赵霙还真是跟他别扭到底了,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对赵霙多客气,反击的说道:“我这是要保护牙齿,等你知道重要性后,早已变成黄牙臭狗屎了!”
“你说谁黄牙臭狗屎?”赵霙美目横瞪,一副立刻要发作的样子。
“我又没说你现在就是黄牙臭狗屎,你着什么急啊?”赵雨壮也不甘示弱。
两人的拌嘴终于引起陈喜梅的注意,转过脸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着两人就教训道:“你们两个小的,成天的吵死缸伤【吵架】(注1),是不是不想在一起过了,不想在一起过,我明个就找户人家,把你们送走一个!”
到底还是陈总司令的威严深重,赵雨壮和赵霙相互各白了一眼就此作罢,随后赵雨壮端起赵霞弄好的温水和牙刷出门去刷牙。
一大家子躺上床后,赵远山随后拽了一下电灯线,将电灯熄灭,黑暗中陈喜梅靠着木墙半躺在床上给儿女织红围巾,即使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她手中的毛衣针依旧穿梭如飞,陈喜梅早在数年前就练成了传说中的打毛衣绝技——“盲打”。
盖在身上的棉被、垫在身下的稻草、揣在怀里的盐水瓶同时传来阵阵暖意,赵雨壮闻到了淡淡的稻草的味道,闻到了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感叹这一天过的还真是无比的平凡,感叹这一天过得还真是却无比的真实,上辈子自从工作后好像还没有过得如此充实的一天。
耳边传来三姐妹的咋呼声,一致要求赵远山讲故事,赵远山刚讲了鬼故事“寒妇乱人间”的开头一小段,就被赵霙嚷嚷着不要讲了,这个故事都被赵远山给说烂了。赵远山接着又开始讲“西游记”,好在“西游记”够长够多,赵远山也就给四人说过三次,每次都能引得四姐弟专心一致的安静听书,虽然在赵雨壮现在看来赵远山说故事的本事根本不咋地。
夜深人静,耳边除了江风呼啸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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