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为她梳头,兄长为她作画种种琐碎之事也一并扯了出来。她讲得益加神采飞扬,说到快乐处司霖也跟着一同抿嘴直笑,讲到紧张处,他也瞪直了眼捏起一把汗来。他因她的故事而满脸向往,终于令那双湖水一样澄澈的大眼睛上洋溢起孩童的天真烂漫。
不知觉间弯月已掠上枝头,湖畔流萤飞舞,初夏的夜风最是能催发记忆蠢蠢欲动。莲兮正在岩上岩下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述她如何少不知事四处捣蛋,她兄长涟丞又是如何跟在她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冷不防司霖突然问道:“所谓兄长就是这样的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对方开心?”
“其实,世间的亲情,友情,爱情,无论哪一样大概都是如此的吧,”莲兮一面思量如何向司霖解释兄长的意义,一面说道:“假若司霖有兄长的话,他一定宁愿挨饿受冻也要你过得比他好,在你伤心流泪的时候会把你抱在怀里,而当你喊他哥哥的时候,他又会是这世间最自豪的那个人,这便是兄长吧。”
司霖虽是懵懵然对所谓情爱似懂非懂,却还是缓缓点了点。
两人之间稍有几分沉默,阴鸷的忧虑之色又一次被司霖蹙在眉间。
他抬眼看着潭畔的树林,说道:“霖曾见过山中飞鸟成双入对,雄鸟为配偶觅食筑巢忙得不亦乐乎,也曾见过树蜥交颈,一动不动在枝头对坐一整日。霖虽也一直渴望有人陪伴,却始终只身一人,对林中飞禽走兽雌雄间的情爱一无所知,你可曾有所爱之人?爱,又是怎样的感觉?”
司霖虽只是个孩童,这番直截的提问却也叫莲兮有几分面红。
若是此话放在半月前来问,莲兮或能不假思索地作答道,她兄涟丞是她此生绝无仅有的挚爱。这一句话自打她懂事以来,便时时被大言不惭地挂在嘴边,即便被母上和堂兄妹们笑话,她也信誓旦旦,不曾却步。
然而在司霖面前,方才回首过几千年中涟丞对她的种种爱护,反叫她生出几丝踌躇。所谓兄长是于伤心流泪时可以躲藏的怀抱,那么她一贯以来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被涟丞拭去泪水,被涟丞牵起手,被涟丞揽在臂弯之中。那些时刻里,她虽感到幸福而满足,却并非难抑心悸。
她犹豫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含糊糊道:“这一处我也不算十分明白,有朝一日,司霖或许能亲有体会吧。”
司霖默默然不予置否。
潭畔萤虫越汇越多,雌雄萤虫以光点闪闪互传情爱,点点萤芒让潭水也被映出些许幽光。莲兮觉得有趣,便想拿双掌拢一只萤虫来给司霖玩耍,正在潭岩上左右蹦跶忙着逮虫,忽听司霖说道:“你昨夜说三日之后舞剑给霖看,现在还作数吗?”
莲兮眼色不停,在空中寻找个头最大的萤虫,一边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就是后日晚上。”
“霖时日无多,若身死而不能赴约,定会有所不舍。霖不想死前遗憾,所以说过不愿与人有约。”司霖仰着脸,深深望着被萤虫映得脸色幽柔,眉目如画的女子,见她也转过脸来,他忙低下头,继续说道:“虽是如此,霖仍想与你定下此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