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患失吧。
也对,无论再怎么果断坚决、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经受住被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看成是坏蛋,进而亲情断却的打击吧。
也许是听到了夏尔的心声,老侯爵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一杯一杯地继续喝着酒,很快一整瓶白兰地都被他喝光了。
“夏尔,再给我拿一瓶来。”
“爷爷,不要喝了。”夏尔连忙劝阻起来,“您已经喝了够多了吧。”
“再给我拿一瓶来!”
“……好吧。”夏尔无奈起身。
“我现在还没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还没等夏尔离开座位,老侯爵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为什么我要碰上这么多倒霉事!”
“爷爷?您醉了,早点休息吧。”夏尔慌忙前去搀扶他。
“我们本来命该拥有一切。结果却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一切照原样运行,至少运行到我死的那一天,不是很好吗!结果……却要闹什么革命,路易十六瞎了眼,全国人发了疯,无聊无趣地自相残杀了几十年,却让我整个青春陪葬!我突然丧失了一切,好不容易捡回了命。结果却要去修十年的鞋!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没有怨天尤人,我咬牙修了十年鞋。找了机会回来,对拿破仑鞠躬俯首,讨他的欢心,好不容易重新发迹起来,结果拿破仑却自己完蛋了!一夜间我又失去了一切!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些我都忍了,我老老实实地苟活着,我怕我的儿子再和我过一样的青年时代,满足了他的愿望,结果……结果……却带出了个可怜虫,他用逃跑来回报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有苦也没法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我没法去跟别人说,难道我的心里就很好受吗?难道我就很开心吗?结果到头来临到老了我还要碰上这种倒霉事!糟透了……真是糟透了,该死的革命,该死的路易十六,该死的拿破仑,该死的儿子,该死的鞋,该死的画!”
他已经完全陷入到了醉酒的状态,大声咒骂了起来,好像要借此发泄出心中憋闷了几十年的怨愤一般,他紧紧地握住了夏尔的手,“夏尔,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夏尔蓦地感到鼻子一酸,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小声安慰起他来,“真的,您没有错。”
“那么为什么要碰上这么多倒霉事?”老侯爵狠狠地瞪着夏尔,好像是在质问命运女神本人一样,“为什么!”
老人的头发杂乱,声音嘶哑,显得凄惨极了。
沉默。
夏尔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没法再看下去了。
是的,自己的爷爷不该这么凄惨的,他应该精明自负,他应该冷漠沉着,他应该绝不为感情所动……正如他之前二十年在自己表现得那样。
“够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夏尔重新睁开了眼睛。他抓住爷爷的双肩,突然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没错,您确实碰上了太多倒霉事,但是就算如此,您也足够幸福了――因为至少您还有我们,至少这世上还有爱着您的人!我们尊敬您,爱着您,会为您的健康担心,会为讨您的欢心而努力,会继承您的家庭,会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这就够了。贵族决不能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烦扰,这不是您教给我的吗?”
也许此刻芙兰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和爷爷喝酒撒酒疯,但是夏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继续摇晃着爷爷的双肩,“怎么,开始怨天尤人了,人老了就不行了吗?那个拿着马刀向敌人冲锋的骑兵跑到哪里去了?被时间给吞噬了吗?哈,真是可怜啊,连孙子都忍不住可怜了,您觉得这样很好吗?很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
在他一连串的诘问之下,老侯爵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子,默然看了半晌。
然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啊,我居然混到了被自己孙子嗤笑的地步。哈哈哈哈!”
笑了很久之后,他才停下了笑声。
“夏尔,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他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处理?”
“告诉芙兰吧,把一切都告诉她。”夏尔同样也坐了下来。“让她自己做出决定吧。”
“告诉她?”老侯爵反问,但是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显然,他的心里也有这种觉悟吧。也许今晚找上夏尔也只是为了最后的决心而已。“你平常不是最疼爱她的吗?”
“既然她自己想要知道,那就告诉她吧,想要寻求真相,就要有承担真相的觉悟。”夏尔平静地回答。“没错。我确实很担心,但是……我相信她还是能够承受这一切的。因为她终究身上流着这个家族的血。况且,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我们不说,她到头来还是会自己知道一切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主动说出来……”
接着,夏尔同老侯爵对视了一眼,好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决心似的。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明天就把一切都告诉她,省得她疑神疑鬼。”良久之后。老侯爵重重地叹息了起来,“真是见鬼!这个可怜的孩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啊!”
“有时候,人在伤了心之后,才会长大吧。”夏尔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拦不住的。”
“也对,那就这样吧。”老侯爵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回去睡觉去了,明天事情很多,还得留足精神呢!”
然后,他不再理会夏尔,而是离席,步履坚定地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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