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存本是趴着,这时就侧过身来,用手把头撑起来,看着来人。
那少年身量不高,瘦瘦的,两只眼睛十分有神,一坐下来就盯着林我存的眼睛看,看得目不转睛。
林我存在这充满探询的目光下,突然明白,他不是来玩,而是来看自己的眼睛的。
只是他的眼光并不让人讨厌,就像郭玉塘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眼睛时那样,里面没有猜度、没有害怕,而是一种纯研究的眼光,里面还有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悲悯。
少年对林我存说:“我能凑近些看看你的眼睛吗?”
林我存微笑道:“有何不可?”
那少年站起身,弯下腰来凑近了林我存的脸。
林我存心里一跳,他会不会看出自己的左眼是盲眼?
转念一想,我怕什么呀,把自己从小养到大大的父母那么多年都看不出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异样,难道他一个小孩子还能看出来不成?
“我能翻开你的眼皮看看吗?”
“当然。”就像面对一个大夫一般,林我存十分坦然。
那少年翻开他的左眼眼皮看了看,又翻开他的右眼眼皮看了看,问道:“你这左眼是天生的吗?”
林我存点头。
那少年又问:“它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不便?”
林我存心跳加剧,却摇头说:“没有啊。”想想又补充说:“除了我刚过去的遭遇和现在身处的环境。”
他的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钟新听了脸上却火辣辣地。
那少年不知其中的过节,自顾把林我存的双眼看了又看,看不出什么来,也问不出什么来,没坐了多会儿就站起来要走。
钟新跟老何和林我存道了别,跟在少年的身后匆匆走了出去。
“祝小哥,你真不想留下来?”
“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祝小哥,你别以为我们太爷只是一个普通县令,他是吏部员外郎,放出来任几年这武安县知县,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就召他回京了,跟着他,只有好处。”
“不了,谢谢钟捕头提醒。就算有朝一日我愿为朝廷做事,也得回我卫夏国才是。”
钟新默然,送祝揽秀出了县衙,两人就此告别。
回到县衙,钟新去找徐益交差,并说明自己已经极力挽留祝揽秀了,可他还是不愿意留下。
徐益闻言十分惋惜,叹息了半天。
现在案子已破,罪犯刁德华已经抓到,已经把破案的详细经过写成公文上报府里了,就等着批复下来,即可对刁德华处以极刑。
刁德华知道自己已无脱罪的可能,也挨不过那板子的“侍候”,便将自己所做案子一一招供,赃物埋藏地点也一一供出,连他放火烧了盛家房屋并导致梅娘的死亡,连当年被他杀害的他的妻子阿香的埋尸处也供了出来。
对于林我存,徐益和钟新皆有深深的歉意,尤其是钟新,自己亲手抓捕的他,见证了梅娘的死,见证了盛家的家破人亡,心里十分愧疚,便时时到老何这里来看他。
时间相处得长久了,钟新也起了爱才之心,知道林我存身手了得,便有心要叫他留下在徐益身边听用。
“我说,盛大憨,你身体恢复之后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