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没有来见我,我整夜都未合眼,只是倚在窗前静静地看隐没在黑暗里的长街。直到天边泛了鱼肚白,朝霞渐过云层,路上突然多了整队整队的士兵,我的神经才在疲惫之余猛激起来。
赫哲不想见我,但是屠城却即将开始了。
我疯了般冲到门口,两个士兵过来拉我,“阿月王妃,我们奉赫哲王子之命带您先行离开平安镇。”
“滚开!”我像撒了泼一般去推他们,为什么九冥散还没起作用?赫哲他在哪里?
那两个士兵显然没想到我反应如此激烈,躲闪不及脸上被我抓了好几道血痕,“王子呢!告诉我王子在哪里!”
“阿月王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捂着脸又想来拉我。
我情急之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也不管是什么就往他们身上洒,他们大惊失色,慌乱中也忘了去抓我,我便趁机冲出思忆楼。身后是扑腾的粉尘,只是洒在他二人的衣上,我急匆匆地回头望了一眼,还好没出人命。
清晨的平安镇长街,还笼在薄雾轻云里,隐隐透着股肃杀之气。我惶然而立,不知该去哪里,却听一声呜呜的犀角号,穿透这十里朦胧,在耳边炸开。街上突然涌出许多逃窜的人疯狂奔跑着,凄厉哀嚎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火光漫天,蛮人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人群正在向我的方位决绝涌来,我悲苦望去,那一眼就好像有一个月那么长,透着薄雾我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和弟弟,也是这样死命地狂奔,没有侥幸,没有希望地狂奔。
“阿月!”赫哲骑着马,在不远处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眼底有一丝焦急。
我吃了九冥散,本想赌一赌,用自己的命来要挟赫哲,让他放过平安镇。可是他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亦没有给他机会,如果我不能离开,我就死,这是我最后的自由。泪打湿了我的脸庞,我视线模糊已看不清他的样子,他刚想驾马来追我,我就被瞬间淹没在混乱的人潮里。
几乎是狠绝地别过脸去,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反方向跑,那里有尉迟府,有婆婆,有阿壁的短刀,还有我不屈的尊严。
平安镇硝烟四起,百姓们正惊恐地到处逃窜,蛮人一路放火见者必杀,连小孩子和跑不动的老人也不放过,有的甚至下了马将女子按在地上强行施暴。我慌忙穿过拥挤的长街,发丝也在途中被扯得散乱,不时有鲜血溅到我的衣裙。
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尉迟府救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愿婆婆他们都没事。刚才从思忆楼出来我也是迫不得已洒了毒粉,希望那两个士兵也无恙,我实不想再造孽了。尽管已经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小腿也酸胀得很,但我还是逼着自己不要停。
思忆楼在城南,尉迟府在城北,屠城是从城北开始的。我越往前人越稀少,街上只有成堆的尸体,两旁的民居正往外冒着浓滚的黑烟,放眼望去尽是被扫荡后的凄惨萧条。好不容易看到了尉迟府,我忙停了下来,霎时小腿竟像被灌了铅般沉重地迈不开步子。
朱红色的大门毫不遮掩地开着,透过去往里看,已是满地狼藉,家丁和丫鬟的尸体四处横陈,空气里满满都是血腥的味道。我眼角湿润起来,吃力地走了进去。直到正中央的祠堂,仍是没见到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