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北方广阔的草原因为降雨的滋润,水源、牧草丰富,吴修跟在敕烈身后沿着月亮湖边的羊群朝王帐走去,放眼皆是一片绿色。
敕烈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脚下的步子跨得很大,三两步就与吴修拉开了距离,走了半晌发现吴修在后面快步地赶,连忙停下来笑呵呵地催促他。
吴修凭着两条瘦腿,急匆匆赶上时已经满头大汗,不由后悔年少时只顾着读书,不知道练练身子骨。但是话说回来,那时候如果不多学一点东西,恐怕今时今日也不会得到敕烈的赏识。
当初梁家遭难时,一名下人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给他做了替死鬼,让他逃出生天,那时候他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忍饥挨饿地过了一年的亡命生涯,从无数的城门关卡下面险中求生,走投无路之际才逃到突利这边,幸好被一位老牧民收留,才勉强活了下来。
在这里过了四年,得了敕烈的信任,甚至连乌伽可汗都对他另眼相看,但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异乡人,至今都得不到真正的礼遇。突利人喜爱勇士,这话一点不假。上回在牢中一番长谈,萧珞的话句句打在他的要害上,如今看来,这地方终究不宜久留。
王帐门口把手的士兵朝敕烈敬礼,敕烈脚下生风,掀开毡包的帘子走了进去,一看自己的叔叔正坐在父亲对面,脸色顿时沉下来,在里面的人转头看过来之时又迅速恢复正常的神色,笑哈哈地走过去说:“原来叔叔也在这里啊!父亲、叔叔,你们在聊什么?”
敕烈的叔叔戈布朝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吴修看了一眼,放下酒碗嘿嘿笑起来:“我正在和你父亲谈论结盟的事呢,不知道你派出去的使臣和靖西王谈得怎么样了?结成盟约了吗?”
那位吐屯大人一回来就咋咋呼呼地骂靖西王,消息早就传到王帐了,戈布摆明了是想当着可汗的面明知故问,以此来羞辱敕烈的失利,把敕烈气得牙都咬疼了。
吴修上前两步,单手抚肩,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朝乌伽可汗行了个礼。
乌伽可汗抬手朝一边的座位示意,关切道:“吴先生请坐,听说你在靖西王府受到苛待了?”
吴修笑了笑,暗自感激同行那位吐屯大人的快嘴快舌:“多谢可汗的关心,只是一些小伤罢了,不足挂齿。可惜的是,此行终究是无功而返,那靖西王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爱听,对于结盟一事极其反感,看来我们要重新想法子了。”
敕烈哼了一声:“吴先生这次可伤得不轻,汉人诡计多端,就连鞭法都能琢磨出满天的花样来,他们有办法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却造不成太大的痛苦,也有办法将人打得痛到死去活来却在皮肉上看不出多重的痕迹,实在是卑鄙!幸好吴先生能言善辩、巧言化解了危机,才让赫吉吐屯免受皮肉之苦。”
戈布满脸不屑地笑了笑:“汉人就是喜欢内讧,吴先生是他们同族,竟然还会遭受毒打。侄儿啊,那些都是小人,不足与谋,听叔叔一句话,对付汉人,就要拿出我们草原民族的斗志与勇气,和他们实打实地大战一场!鬼鬼祟祟使一些没用的小计谋,怎么显男儿英雄气概!”
敕烈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叔叔,你可别瞧不起汉人的智慧,我读过他们的兵书,他们的聪明才智可是相当令人心惊的。别的不谈,就拿吴先生来说,要是没有吴先生出谋划策,我们也不可能把东边几个存有异心的部族收拾服帖。侄儿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光知道打仗,那是有勇无谋,不会长久的。吴先生这次失利是因为时机不对,汉人的皇帝还没有说要撤藩,那靖西王还没到被逼急的地步,不想造反,不愿和我们结盟也是正常的。我看,可以再等等,等合适的机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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