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逸云的时候,她是藩王军中的慰.安.妇。皇上知道什么是慰.安.妇吗?所有藩王驻扎的地方,都会从当地村落中强掠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扒光了衣服关在一间暗室中,随时供官兵发泄兽.欲。那些女孩就被称为慰.安.妇。”
说道此处,飞澜眸光晃动,有所触动般,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上的衣襟。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攻下城池之时,她带领部下打开暗室的门,那股奢靡腐朽的腥气几乎让人作呕,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女孩躲在角落中失声尖叫。白花花的身体上都是青紫的淤肿痕迹,那一张张失去血色的脸,如同鬼魅般,让人感觉如置身在人间炼狱。
“每每攻陷一城,我都会释放藩王军中的慰.安.妇,并将她们妥善安置。可是,其中大多数人抵不过流言蜚语,最终选择自尽而亡。逸云是最坚强的一个,她在藩王军中半年之久,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她喝下落胎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怜她孤苦,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离战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拿了钱,什么都没有说。但大军出征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在军队后面。战场之上,马革裹尸,我不想连累她,所以一直硬着心肠不去理会,而她一直跟了十几日,双脚磨得都是血泡,却从未放弃过,那样的毅力,让我很钦佩。”
或许是说了太多的话,飞澜又开始咳起来,眼前逐渐模糊。“后来,她做了我的贴身侍婢,她做任何事都是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甚至让人心疼,毕竟,有过那样不堪的过去,她终究是自卑的。可她依旧坚强的活了下来,她说,她不想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双眸逐渐有了焦距,晶亮的光填充了空洞的墨眸,她缓慢的侧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直探入他深邃的眼底。“逸云对我来说,并不是我的奴婢,她是我的亲人。塞外征战五年,我受伤的时候,是她寸步不离的照顾我。我凯旋而归的时候,是她和我一起尽情放歌。无论我痛苦亦或欢笑,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曾经对我说:主子,你一个人难道不累吗?让逸云陪着你。”
君洌寒高大的身体矗立在原地,沉默的骇人,低敛的眸,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而飞澜缓缓低下头,将面颊埋在掌心将,双肩不停的轻耸动着。“上天将逸云送到我身旁,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为我而死吗?如果是,我当初就不该将她留下来,逸云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活下去,可是,她为我而死了,我却不能为她手刃凶手。”
飞澜紧捂住心口,苍白的笑,“这样的慕容飞澜,真是很无能啊。”
君洌寒苦笑着,终于打破了沉默重生成触手怪。“澜儿,你并没有错,何苦折磨你自己。这次的事,在你看来瑜琳或许真的该死,但她是钳制宁王最好的一枚棋,她若一死,战争在所难免,圣朝又会有多少女子成为下一个逸云?澜儿,朕知道你的委屈,你的不甘,可是,两者相较取其轻,朕必须要以大局为重,逸云的死,到此作罢。”
他的语气,是丝毫不容人商量的余地。这并非是恳求,而是命令,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逸云的死,只能白死。
飞澜沉默着,唇角扬笑,含着不尽的讥讽。她懂,若他想护着瑜琳,她便再无下手的机会。这世上冤魂众多,倒也不差逸云这一个。
飞澜双手紧握住胸口,只觉得心房闷痛的厉害,一股热流由下向上翻涌,喉中溢出腥甜的味道,尚未来得及咳,一口鲜血已经毫无犹豫的喷出。血珠斑驳的落在雪色裙纱上,如同雪地中盛放的红梅,招摇刺目。
飞澜自嘲的哼笑,想着,这便是所谓的气血攻心吧。
“澜儿!”君洌寒大惊失色,三两步来到飞澜身旁,不由分说的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手掌紧贴在她心口,将内力源源不断的渡入她体内。
而飞澜却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她运功将他渡来的内力摊开,同时挥出一掌落在他胸口,她本意是要推开他的,而君洌寒却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也不肯放开她。
“君洌寒,你放开我!”飞澜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而本就受了内伤的情况下,又气血攻心,结果将自己伤的更重,伴随着她的挣动,鲜血不停的沿着唇角涌出。
“澜儿,求你别闹了,让朕看看你的伤。”他如玉的指尖抹掉飞澜唇角的血痕,并顺势去扯飞澜领口。
飞澜失控般的剧烈挣扎着,尖锐的嘶喊,“君洌寒,放手!不要碰了她之后再来碰我。”
她推开了他,身体却踉跄的后退,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痛的闷哼了一声。
“澜儿,小心。”君洌寒心口一紧,倾身上前,手臂快速揽住她腰身。然而,换来的却是她扬手匡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后,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冷傲的扬起下巴,一双美眸中满是怒火,手臂微不可闻的颤抖着,那一巴掌力道不轻,她整条手臂都隐隐作痛。“我说了,别碰我。”她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
君洌寒邪冷的笑,手掌随意的触碰了下发疼的面颊,微眯的凤眸中擎着笑,而俊颜却一片阴霾。他伸手抓住她手腕,看似云淡风轻般,两指却紧掐住腕间骨节,她只要稍稍的挣动,都会痛入骨髓。
“澜儿,你说,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还有哪里是朕没碰过的?”他褐眸中闪动着轻佻的笑,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这一次,飞澜没有失控挣扎,反而平静的诡异,她缓缓收回手,掌心紧握成拳,另一只手腕翻转,龙鸣剑已握在掌间。
毫无预兆的,她挥起手中剑,剑光闪过之处,手背上出现一天寸许长的血痕,伤口很深,鲜血顺着血口不停的滚落出来,转瞬间,整只莹白如玉的小手已经被斑驳的鲜血染红。
君洌寒震惊了,也震怒了,他冷冷的盯着她,褐眸终于有了怒火。“慕容飞澜,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再想靠近,却被飞澜手中冰冷的利刃隔开,她仰头凝望着他,苍白的笑着,“别过来,也别碰我。君洌寒,你碰哪里,我就会削掉哪里,因为你让我觉得脏。”
君洌寒没有再动一下,高大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如同风化的雕像。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受伤,他的声音都是低沉沙哑的,似在极度的压抑着,“澜儿,真的恨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