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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遗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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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带过。

    所幸的是珍荣已经决定要跟随砚君远嫁,砚君铭感她情深义重,想到日后眼前还有一张家乡来的面孔相伴,总好过独自在万里之外漂流。她心下总觉得亏欠珍荣,收拾自己带不走的东西时,挑出一些送给珍荣。珍荣忍不住笑道:“小姐带不走的,难道我就带得走吗?就是搬家,也没有搬得这么干净的。小姐挑些实在舍不得的,我腾出箱子来给你装着。”

    砚君被她提醒,知道她不可能把她童年生活的地方一起带走,因此花了更多时间在家中各处流连,努力记住她嬉戏过的花园,读过书的书房,以及每一片屋瓦上方的云彩和月光。

    苏牧亭对女儿的不舍没有绝好的表达,在砚君离家那日,他颇为郑重地邀请亲朋好友,置办酒席为女儿送嫁。在苏家而言,这日便是女儿出嫁,与寻常出嫁的差别仅在新郎离得远了些。连夫人虽然就在城内,但苏牧亭查遍种种礼志,未见哪里能将亲家母接来家中受礼。古人没有说可以,在苏牧亭看来就是不可,因此只管做足送嫁的全套功夫。

    苏家亲朋好友听说这桩奇怪姻缘,怎么也想不到苏牧亭的女儿竟许配了当年穷困鄙陋的连士玉家。苏牧亭近年来的举止行动本就有些奇怪,这桩婚事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满席亲朋也有猜金姨娘已经败光苏家家底的,也有猜连士玉在西南靠金山银矿翡翠坑发了大财的,也有鄙薄苏家门第衰落的,也有暗中嘀咕苏家狠心将独女远嫁的,总而言之还是一团热闹。

    盛宴散去,苏牧亭亲自送到城外十里亭。连夫人一行人十几辆大车早就等在那里,见砚君过来,连夫人笑吟吟迎上去拉着她的手道:“今日起就是一家人了。”苏牧亭因今日起同连夫人就是亲家,没有像前日那样回避,双方以礼相待。苏牧亭觉得连夫人看起来还算明理妇人,心中稍稍放宽。

    连夫人见苏牧亭已为砚君和她的嫁妆置办了五辆大车,当即指挥管事去向车夫们交待行程和种种规矩,自己手拉着手送砚君坐到车上。

    待砚君上了车,苏牧亭又隔窗握紧砚君的手说:“砚君,你今日便是出阁了,日后不可任意使大小姐脾气,要拿自己当别人家的媳妇。凡事忍三分,闲话瞒两头,一家都太平。”

    砚君忍住眼泪,说:“父亲叮嘱,砚君谨记不敢忘。”

    苏牧亭担心自己的红眼圈快要掩饰不住,急急地说:“到了来封家书。”说罢将窗帘一把扯下,向赶车的人道:“走吧!向大路上平稳的地方走!少些颠簸,莫图快。天色暗了就寻店打尖,迟些日子不打紧,但求路上安全。”

    砚君隔着帘子听得清清楚楚,顾不上什么闺门风范,推开帘子紧紧盯住父亲的背影。他正一步步走出苏砚君的童年、少年,砚君觉得他再一转身,她马上就剩下孤身一人,没有苏砚君和她父亲苏牧亭,只有一个陌生的连苏氏,踏上一条前所未知的道路。

    苏牧亭没有发现女儿的恐惧,犹自和车夫们一个个地交待。砚君看不见父亲的脸,只能看见他对面的车夫们笑眯眯的模样。他们觉得苏牧亭的絮叨和担忧有些可笑,但他们的笑脸让砚君仿佛看见了父亲脸上的牵挂和紧张。砚君的泪珠顷刻滚了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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