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路上,韩冈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自缢而死的黄大瘤他曾去看过,脸皮紫得发黑,舌头吐得老长,颈上的那颗瘤子却干瘪瘪、皱巴巴的如同一个放久了的苹果。不同于十天来,几乎天天过河来探视的韩千六,韩冈心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因为这只是陈举为了自保而断下来的壁虎尾巴。毒蛇尚在身后吐着信子,他夜里依然是睡不安稳。
一名长得慈眉顺眼的老胥吏领着韩冈向里走,另一名身上披了白麻孝服的青年与他擦肩而过。韩冈记性很好,记得那正是被他顶了位置的周凤。这几天来,韩冈一想起周凤,便不得不感叹他真是好运气,若不是自家惹来黄大瘤,他少不得落个烈火焚身化焦尸的下场。
领路的胥吏见韩冈回头望着周凤,笑道:“这小子也是运气,他老子前夜上吊了,他家成了单丁户。今天县尹开恩,便放了他回家。”
韩冈神色微动,“真巧……”
“这等巧也没人喜欢,今年就剩两个月不到,如何不能再忍一忍。”胥吏摇头叹道,感慨万千。
韩冈冷笑,‘若不是你们这些胥吏贪酷,周凤之父又何必自了性命,只为了将儿子保回来?’
两人走到二堂前,老胥吏没直接进去,而是转头对韩冈道,“韩秀才,人死万事空,黄德用已死,一切过节都该揭过了,那李癞子还请放他一马,让他退了你家卖给他的田也就罢了。”
韩冈愣住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这几天听每日入城的韩千六讲,虽然株连是株不到姻亲上,李癞子却也被提到州衙中好生拷问了一番,过了三天出来后,秋天的蛤蟆变成了春天的蛤蟆,瘦得整整一圈,家产也损失近半。这一番折腾后,他被韩冈的手段吓的魂飞魄散,天天上门赔罪,还要送回当初强买的田地。若李癞子有陈举撑腰,又何须如此?
只是疑惑归疑惑,该说得话还得说:“黄德用既然死了,韩某哪还有仇人?李癞子那是更是小事,卖给他的田地日后我家自会用钱赎回,不会占他一文便宜。”
“好!好!好!秀才果然宽宏大量。”老胥吏笑道,“即是如此,俺就提醒秀才一声。今天县尹传唤,可能是要派秀才你新的差事。你进去后将家里事禀报县尹,报称单丁户,也可今天跟周凤一样径自回家去。想想李癞子,他现在也没胆子不帮你具结作保。”
韩冈躬身道谢:“多谢陈押司!”
陈举神色一凛,再仔细打量韩冈。只见他还是普通的士人装束,外表上温文尔雅,其风仪,秦州的士人少有能及。唯其眉眼如刀,在斯文中平添了许多锐气。但陈举还记得,当黄大瘤的尸身从家里抬出去的时候,这一位秀才就站在门外的围观人众中,如同鹤立鸡群。当时他凌厉的眼神不是看着黄大瘤,而是盯着自己。双眉如刀,眼神如剑,阵阵寒意从体内升起,自家的皮肤都被激起了一阵战栗,心中只念着不愧是名师弟子。若不是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死仇,他真是不想招惹横渠先生的学生。
“好说,好说!”陈举干笑着打着哈哈,陪同韩冈跨入堂中。
一圈衙役围在二堂内,明镜高悬的匾额下,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端坐着。正是如今的成纪县知县。韩冈进来后,他忙着签书文件,发落子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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