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咳嗽一声道:“云南沐王府在武林中人所共仰,天地会的会规向来极严,都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里马老师,雷兄弟,王总镖头,以及区区在下,跟双方就算没有交情,也都是慕名。天下原抬不过一个‘理’字,就请白二侠说一说这中间的缘由如何?”王武通跟着道:“不瞒众位说,天地会的朋友们,的的确确不知白大侠已经身故,否则的话,他们还会上门来自讨没趣么?”
苏冈森然道:“如此说来,各位是上门问罪来着?”
王武通道:“这可不敢当。我们几个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全仗朋友们给面子。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苏冈点了点头。道:“王总镖头说得对,请各位到厅上说话。”
众人来到大厅。苏冈让众人坐下,说道:“白二弟,当时实情如何,你给大家说说。”
白寒枫叹了一声,说道:“我和哥哥在天桥的一家酒楼上喝酒,忽然上来一个官员,带了四名家丁,他们说的却是云南话。我和哥哥一听就留上了神。为了打探虚实,我哥哥便隔座接了几句。那官员听得我们也是云南人,便邀我们过去坐。我和哥哥正好移座过去。一谈之下,这官员自称叫做卢一峰,原来是奉了吴三桂的委派,去做曲靖县知县的。”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
白寒枫向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
王武通点头道:“这官儿的话倒是实情。兄弟到西南各省走镖,亲眼见到,云贵一带大家就知道有吴三桂,不知道有皇帝。”
白寒枫道:“这卢一峰说,照朝廷规矩,凡是做知县的,都先要到京城来朝见皇帝,由皇帝亲自封官。他到北京来,就是等着来见皇帝的。他说平西王既然封了他官。到京城来朝见皇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我哥哥说:‘卢大人到曲靖做官,本省人做本省的官,那更是造福桑梓了。’那卢一峰哈哈大笑,说道:‘这个自然。’突然之间,隔座有人插嘴道:‘本省人做本省的官,刮起地皮来更加方便些。’这正是那徐老贼,我们自管自说话,谁要他来多口!”
天地会众人一听都哼了一声,但被韦仁制止住了。白寒枫哼了一声,顿了一顿,说道:“他那句话是没说错,但是他倘若不插这句嘴,就不会生出以后许多事来。”
白寒枫继续道:“卢一峰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胡说些什么?’他手下的四名家丁早就抢了上去。在老贼桌上拍桌大骂,一名家丁抓住了他衣领。也是我瞎了眼,竟然走上去假意相劝,将这四名家丁都推开了。那卢一峰见此连声吆喝,叫家丁将这姓徐的老贼绑起来送官,打他四十大板,戴枷示众。那老贼笑嘻嘻的取了张膏药出来,双掌夹住,以内力烘软药膏,只见拍的一声响,那张热烘烘的膏药,正好贴在卢一峰那狗官的嘴上。那四名家丁见状一起攻向那老贼,那老贼确实有些手段,他运上了巧劲推拨四名家丁的手臂,只听得拍拍拍拍声响不停,四名家丁你一掌,我一掌,都向那狗官打去。片刻之间,那狗官的两边面皮给打得又红又肿。”
苏冈点头道:“这位徐老兄诨名叫作‘八臂猿猴’,听说擒拿小巧功夫,算得是武林一绝,果然名不虚传。”
白寒枫道:“我和哥哥只是一旁看笑话。那老贼在四名家丁身后跳来跳去,活脱像是一只大猴子,伸手推动家丁的手臂,直打得那狗官晕倒在地,他才住手,回归原座。这四名家丁不明就里,呆了一阵,便扶着那狗官去了。”
樊纲道:“痛快,痛快!徐三哥痛打狗官,正是给天下百姓出一口胸中恶气!”白寒枫哼了一声,续道:“那狗官和家丁去后,我哥哥叫酒楼的掌柜来,说道一应打坏的桌椅器皿,都由他赔,那老贼的酒钱也算在我们帐上。那老贼笑着道谢。我哥哥邀他过来一同喝酒。我们三人喝酒闲谈,倒也十分相投,酒楼之中不便深谈,便邀他到这里来吃饭。他也不再隐瞒,说道自己是天地会的,我兄弟来到北京之时,他天地会已得到讯息,原是想跟我兄弟交朋友。他在酒楼上殴打狗官,一来是痛恨吴三桂,二来也是为了要和我兄弟结交。这老贼能说会道,哄得我兄弟还当他是个好人。后来说到反清复明之事便越说越投机。”
韦仁接口道:“竟然越说越投机,又为何会发生后来的悲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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