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初春。
去年9月1日起,伊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共有50多个师,2000多辆坦克和2000多架飞机对波兰发动突袭,才三个星期,德军就占领了波兰。
伊斯就在波兹南,这是波兰的一个大城市。可是在德军飞机和大炮的肆意轰炸后,整个城市一片千疮百孔,到处是残墙碎瓦。
春天来临的早晨是很美的,到处一片生机勃勃,春风缓缓地吹绿树枝,连那些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恢复了生命,开始露出几个绿芽。
清晨,初升的太阳照在波兹南的街道上,那些随处都可见到德国兵,给刚到的春天增加了一种压抑。但人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灰绿色制服所带来的恐怖。
德军继续向东推进,因此,前线已经远离了这里,一阵风吹过,随处可见到纳粹的旗帜在高高飘扬。
安雅克工程学院在两个街区外,因此伊斯到学校去时都要骑自行车。街道两旁停着一列列待出发的坦克,那些全副武装的坦克兵在大声唱着歌:“好吃的鹅肝,轿车里的女郎,嘿!来一杯美酒,真是一场欢快的战。刚刚玩完喘口气,就占领了许多城乡,全国都到了手,真是一场欢快的战。我们投入战争,一共只有三个星期,战争就已经结束,真是一场欢快的战。……”
他们看见她骑车过来,便冲她喊道:“美人呀,美人呀,快来这儿!你慢点走!”
“小姐,去哪儿啊?一个人多孤单!”“哈哈哈!”
还有人对她吹口哨,她低着头使劲儿蹬车,希望赶快从这些讨厌的德国兵旁穿过去。刚到路口,一个德国兵突然从坦克履带上跳下来拦在路中间:“你很美啊!小姐,停一停吧!”
“混蛋!”她用德语尖叫起来,拐个弯绕到另一条街上去。身后留下一串德国兵的笑声:“这漂亮姑娘德语不错嘛,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哈哈!”
“你们嚣张不了多久的。”她在心里骂道。她是一名工程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在战争爆发前,她原本是学校最有前途的一个学生了。她对飞机发动机有深入的研究和了解。在这个男同学众多的学院里,她却带领着一组同学进行着一项高新技术――喷气式发动机的研究。并且,研究很有进展,这在学生时代就有如此成绩的,是非常少见的。
本来,她可以从这项研究中获得很好的发展前途,还可以拿更高的学位。可就在她们这个小组已经为研究争取到一架旧飞机,以供实践实验时,战争爆发了。
她们将那架旧飞机草草掩埋在学校围墙边那片小树林的洼地里,沙土只盖住了飞机一半的的地方,她们用一些树枝和废料盖在飞机上,因此她还得时刻担心它会被德国人发现。不过,更让她担心的是藏在飞机里的那些图纸。
自从学校被迫关闭后,她和几个同学就总是偷偷到学校转转,看看她们的研究成果是不是还安全。
学校门口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她迎着太阳,强烈的金光射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已经看见学校大门就在街道尽头啦!她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突然,从学校门里冲出一辆敞蓬的军用越野车,正对着她冲来。越野车来了个紧急刹车。车子“吱吱”地叫着,急剧地减速。可伊斯惊叫一声,自行车还是狠狠地撞在了车前面的保险杆上,她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甩下来,很狼狈地跌在地上。她一动不动,因为眼前一片星星闪烁。一只有力的胳臂想将她扶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个穿德国陆军制服的中尉,那人用德语关切地问道:“喂,怎么样?”
她皱皱眉,用波兰语嘀咕了一句:“真他妈的混蛋!”哪个德国中尉突然抿着嘴唇笑了笑。伊斯心里一阵惊慌,她赶紧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她瞅了他一眼,阳光很刺眼,她只隐约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饱满刚毅的脸部轮廓。她又看了他一眼,可他一转身,亲切地为她扶好自行车,伊斯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目光竟有些留恋。
他又冲她微微笑了笑,说:“你没事吧?”
伊斯心中一跳,脸立时热了起来:“乱开车!”她低下头,说。
“哦,你很懂如何驾驶了?”他温和的问。
“那当然。”伊斯响亮地说着,却一蹬车子,飞快地溜掉了。因为无论怎样,那中尉可是个德国军官。
伊斯骑车绕过学校门口,她偷偷瞟了一眼,好象德国人加岗了,也许有什么事。她沿学校围墙慢慢走着,想绕到后面那片小树林那儿去。
路边树上跳下一个人来:“伊斯!”他叫道:“别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好象德国人加岗了!”伊斯停了下来。
“完蛋了,伊斯,有人将我们藏飞机的地方告诉了德国人,我们的研究成果已经被德国人没收了,你别过去,他们正在那儿呢。”
“你们有没有将图纸偷出来?”伊斯问。
“谁也来不及。现在我们没法再继续了。成果都丢了,你梦想的学位也没了。伊斯,他们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呐。好象还来了德国的专家。”
“该死的德国佬!”伊斯咬着嘴唇,却只敢低声骂到:“我们也才刚刚开始呢?该死的德国佬!“
“算了吧!伊斯,这也只不过是理论设想罢了,我们是没有机会将它实现了”
“不!我们一定可以取得成功的!”
“唉!可现在我们的所有东西都被德国人发现了。兴许他们会将你的喷气式发动机从理论变为现实呢?现在,我们还是最好离开这儿吧!刚才我好象听说德国人问是谁负责这项研究的呢”
伊斯只好咬牙切齿,怒火冲天地转身离开。
又到了晚上,伊斯她们这些无事可做的年轻人偷偷聚在一起跳舞,玩玩游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伊斯却没有直接回家。她离开大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街,她找到一扇大大的木门,看门人开门让她进去。她顺着一条长长的通道下到一个古老的地下室。
在这儿,她可以买到一些市场上没有的好东西。比如美国香烟啦!法国香皂啦!上等的好酒啦!各种各样的食品啦.这儿是一个黑市。
另一条街上,克洛斯很小心地走在路上,他很自然地走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偶尔碰上一两对靠得很紧的,低声耳语的情侣。
今晚他将要去见一位游击队队长,克洛斯虽身穿德军军官制服,但他其实是波兰人,真名雅涅克。化名汉斯-克洛斯,潜入德军最高统帅部军事情报处,阿波维尔第三处,负责反间和保安工作的一个组织。
在一面被炮火击倒了一半的墙前,他顿了一下,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他闪身进了旁边的一扇小木门,游击队长冉克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点着一只蜡烛。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握手后克洛斯开始汇报工作。正当克洛斯将藏在手套里的情报交给冉克时,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砸门的声音,还有人用德语喊着:“开门!开门!”
“他们看清你了吗?”冉克问道,并很随便地把几个缩微胶卷塞到上衣口袋里。
“我想还没有,因为我刚才已经很留神了。”
“以后还得更加小心,现在我们快走。”冉克说。
克洛斯吹熄蜡烛,和冉克从另一扇小门匆忙逃走。他俩穿过一条小巷,后面敌人已经追过来了。漆黑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很静很静,他几次试图寻找藏身之处,可是都失败了,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是他把敌人引来的,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小时他俩都会被抓住。
奔跑中,他已经听到冉克和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有后面那些德国兵的皮靴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咔嗒”声,那些声音,一声声都敲击在他的心上。他俩拐过一个岔道口,向一条漆黑的小道拐去,克洛斯感到他的头开始嗡翁地响,他越来越紧张。
“汉斯。”冉克拉了他一把,他看到街道旁边停着一辆灰色的小轿车。冉克冲过去一拉车门,是锁着的,克洛斯掏出一颗齿面复杂的薄薄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车门。他俩紧紧趴在后排座位上,拼命低下头。德国兵从车旁冲了过去,没有朝汽车看一眼。
克洛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冉克跨到前面去:“克洛斯,给我你那钥匙,正好借这车一用。”
“我来。”
“不,你最好别露面,我来开吧。”
冉克将车小心地驶出小巷,却突然看见各个街口都临时设了岗,过往的汽车行人正被逐个盘查。他急忙将车又退回去。
“怎么办,德国人到处盘查。”冉克问。
“等等,后面有人来了。”克洛斯说:“是个女孩,我见过她……在安雅克工程学院门口,……我想,我们应该利用她……”
伊斯正乐滋滋的走在路上,手里摇摇晃晃的拎着只小包,出了这条黑黑的小巷,前面就是大路了,可是?突然间,她被一个戴软皮手套的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堵住了嘴,同时,她感到有一把冰凉的刀锋贴在了面颊上。
“别动,小姐。”克洛斯说着,将她慢慢拖到车旁,打开车门,将她塞在驾驶座位上。
“你好,小姐,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冉克对她说,却将枪口对准她。
“你们要干什么?”伊斯惊恐地问道:“打劫?”
“不,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能做什么?”伊斯问。
“开车送我们一段。”
“你们要去哪?”
“你先出城,我会告诉你的。”冉克看看克洛斯已经在后排座位那拼命俯下身子,用座垫遮住自己。
“走吧。”他说。
伊斯只好开着车,慢慢驶上大道。在岗哨那儿,德国人拦车检查时,冉克一个地凑上来,伸出手臂搭在她后背上,嬉皮笑脸地望着德国兵。伊斯则板着个脸一声不吭。就这样,他们顺利通过了检查,车子一直驶向了城外。
“可以了吧!先生们。”伊斯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想陪你们远走。”
“这可不行,小姐,你得将我们送到罗兹。”
“我不去!”伊斯叫起来。并松开油门,一只脚却猛地踩在她脚背上,踩得她生疼,车子又加速朝前冲去。
“住嘴!”冉克说:“没你讨论愿意不愿意的。”
“强盗!”她骂道:“别踩我的脚!那太远了”
冉克缩回脚来:“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乘头班火车回来,小姐。”
克洛斯直起身来,伊斯偷偷抬眼去看后视镜,克洛斯却一伸手“啪”一声将镜子转开了。
“冉克!”他说:“你用不着陪我到罗兹的,太危险,何况你身上带着情报。”
“没关系,要紧的是你,这一路上你千万不能露面,你不能暴露。”
“游击队?”伊斯插嘴道。
“是的,小姐。”冉克说:“你是干什么的?”
“安雅克工程学院,学生。”
“哦,原来是个学生!”冉克说:“请你原谅我们的粗鲁行为,我们也没有办法。”
“唉!算了!”伊斯说:“没关系。”
一路上,伊斯边开车边猜测车后面那个神秘的不露面的人物,可在这浓浓的夜色中,她什么也不可能偷看到。
到达罗兹时,已是后半夜,再有一小会儿,天就蒙蒙亮了。克洛斯在城外就下了车,和冉克分手。伊斯又困又累,进了城,冉克将她直接送到火车站,丢下句:“谢谢。”就走了。伊斯又气又恼,只好独自等待回波兹南的列车。
天亮时分,她终于精疲力竭地靠在火车里那很不舒服的发硬的沙发上。她把脚伸的直直的,想尽量放松一下。
她看了看表,还有一小会儿就发车了,她肚子开始估咕叫,但她却来不及去弄吃的。她侧身望窗外,外面乱哄哄的,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德国兵慢慢走着,那些买了最劣等车厢的人们,提着一些破烂的行李匆忙地找着自己的车厢。伊斯坐的是头等车厢,这是专为军官和有钱人服务的。这个车厢共有四个座位,两边两条沙发,中间有一张狭长的桌子。
电铃“叮铃叮铃”地响着,催促人们快上车。
一个提着大黑皮箱的德国军官踩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车厢,座到伊斯的对面,她一声不响地看了他一眼。从拥挤的过道里又有一个人挤进这节车厢。
这个人也身着陆军中尉制服,戴着皮手套,穿着高筒的皮靴,提着一只小行李箱,他放下皮箱,往车厢里扫视了一下,然后拉平衣服,大步走到空座上做下。
伊斯着迷地望着他,他高大伟岸的身姿让她觉得挺眼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细细地想着。那人好象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朝她那儿张望了一下,他刚进门的时候便认出了她,他觉得有些意外,竟又在这儿碰上她。
他便是克洛斯,因为工作,他又要返回波兹南去,然后,再从波兹南回到德国的波兹坦。刚开始的瞬间,他几乎想要换个车厢,但他又想到她一直都未能看清他的面孔,未必能认出他来。除非她先开口,否则他便保持沉默。
现在,他望了她一眼,她连忙笑了一下,因为老盯着人家看可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他只好也朝她略点了一下头。
伊斯看着那双清澈的钢蓝色眼睛,她猛然想到那天早上,于是她失口叫道:“哎!你是不是那个开越野车的中尉啊!”
克洛斯装做是猛然记起一样,连忙说:“你是?你就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等待她说出来。
“伊斯”她很干脆地说:“那天早上碰上你的车的姑娘就是我呀!”
“我叫克洛斯”。
伊斯乘机甜蜜地笑着爬在小桌子上凑过去和他搭话:“克洛斯中尉,你在波兹南工作吗?”
克洛斯望着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天真女学生,笑笑,说:“不,我在这儿的时间很短,我要回波兹坦了。”
“唉!”伊斯有些扫兴地叹气,说:“我还以为你在波兹南工作呢。”
“你是安雅克工程学院的学生?”
“是的,不过,现在学校关闭了。”
“那你一个人来罗兹干什么呢?”克洛斯故意这么问,看伊斯要怎么回答。
“我?……我?”伊斯看去有些慌张,她换了口气,很流利地说:“我昨天送朋友过来,所以今天我就一个人回波兹南了,就这样。”
事情是怎样的克洛斯自己最清楚,他很高兴她这样回答。这个“朋友”嘛,不就是他自己吗?他望着伊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伊斯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天真浪漫的女学生正傻呼呼地也朝他笑着。
列车“咔嗒,咔嗒”地行驶着,伊斯又困又饿,她不时去看克洛斯,可是这样也帮不了多大的忙。突然,克洛斯问她:“你饿吗?”
她使劲点点头。
“稍等一会儿。”克洛斯说:“瞧我的。”他站起来,朝着走廊走去。一会儿后,他又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个纸包。“能请你吃顿饭吗?”克洛斯将纸包放到她手上。
“谢谢你!这太好了。”她连忙用迷人的笑容对克洛斯说。纸包里有面包,点心,居然还有一只大大的苹果,她心里充满了快乐和感激。
克洛斯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他很感激她昨夜给他们的帮助,让她开了一夜的车。所以他很热情地招待伊斯,作为补偿。她当然不知道这些,只顾自个儿猛吃。
他将最后一个小甜饼递给她,说:“这些点心味很淡,只好将就点了。”
“不,很好,谢谢!”伊斯吃完之后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哎,你还没有吃什么呢?真是对不起,全被我吃了。”
“没关系,你吃饱了吗?”克洛斯问。
“饱了!这儿还有一个苹果,给你!”伊斯将这个诱人的苹果塞给克洛斯。
“不,这是特意给你的,这列车上苹果可不多,难道你不渴吗?”克洛斯又将苹果递还给她。
她拿着这个苹果,送到鼻子边嗅了嗅,她并不想吃掉它,于是将它拿在手里小心的玩弄着。
“抽烟吗?”她掏出烟盒来问他。
克洛斯惊讶地望着这个小姑娘:“你很喜欢抽烟?”
“嗯!”她说着,自顾拿出一支点着。
“可你还很小啊!就这么习惯抽烟了?”克洛斯说,不觉之中,他对这个同乡的有趣女孩产生了一种关爱之情。
“不小了,按理说,明年我就毕业了。”伊斯说。
“我认为你还是不应该抽烟,这将有害于你的健康。”
“这不关你的事。”伊斯不高兴地说:“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
克洛斯不再与她争辩,动作利索地一下子将她手指间的香烟抽出来狠狠地按熄在烟灰缸里。
伊斯吓了一跳,可这个德国中尉正紧紧地盯着她呢。她不敢朝他发火,只好噘着嘴朝他翻白眼,然后扭开头不理他。
列车还是“咔嗒,咔嗒”地响着,听着听着,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回到波兹南,伊斯吃惊地发现她们的这个小组所研究的东西竟然招来了德国专家。她们这个小组的所有成员都被通知必须回工程学院报道,去向德国人报道。没有比这更令人讨厌的事情了。
早晨的天空晴朗明媚,伊斯却慢吞吞不想去学校。她出了住所,东游西荡,街两边停着的坦克依然没有开动。她在想,如果德国人知道她就是这个学生小组的负责人会怎样,德国人想掠夺她们的成果,她会不会乖乖交出来呢?
她正低着头边走边想,突然“呼”一声,一辆车从旁边街上驶过来,急剧地停在她身边。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她没有注意到这辆车,车子几乎撞到她了。她看见车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德国军官探出头来,朝她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姐,你怎么了?”
哦,天哪,这是个德国上校,穿着一身令人心惊的黑制服。“没,没什么?对不起。”伊斯赶紧说。
“伤着你了吗?”那个上校又问。
“不,没有,我,只是有点崴了一下脚。”
那个年轻上校吃惊的看着她,车子又没有碰上她,她哪来的什么崴了一下脚?真是奇谈怪论。伊斯也发觉这个倒霉的谎话,她赶紧让到一边去,不吭声。可这个上校却紧追着问:“哦,是吗?伤得厉害吗?”
“没有。”伊斯脸都红了,低着头希望他赶快些走。可是他好象故意非要揭穿她这个不成功的谎话。他已经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来,她紧张得要命。
这个上校微笑着,望着她说:“你哪儿受伤了?是我碰着你吗?”
“不,不,没有。”
“那你刚才说什么呢?”
伊斯受不了了,他干吗非得要她承认撒了谎呢?这个该死的德国人!可恨的德国人。
“我刚才扯谎了,行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伊斯说着,咬咬嘴唇,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掉下来。她赶紧转身,要走开。她想他又要笑话她了,故意拿她寻开心。
他却拉住她:“别走,你用不着生气,我道歉,我只不过想问问到安雅克工程学院怎么走?“
什么?这个德国上校向她道歉?她惊奇地转回来,对这个气质优雅的德国人说:“顺直走,十字路口左转,尽头就是。“
“谢谢,小姐!“这个上校说。
“不用客气。”伊斯说完就甩开他,急急忙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用说,这个上校肯定又是为喷气式发动机这件事来的。
她一个人在街上绕了大半天,决定不去学校,她去有什么用呢?德国人没收那些图纸就已经很令她难过了。她回到住所,却万分吃惊地发现已经有两个德国人在门口等着她了。
“伊斯小姐,不用躲了,请你和我们回工程学院去。”两人迎上来,将她带到一辆车上去。
来到学校,在会议室里,她们研究小组的全部同学都在,还有,那个德军上校!他看见进来的是她,有些吃惊与高兴地来到她面前,说:“伊斯小姐?”
伊斯低着头不吭气。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何尼斯上校。早上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可是?”他说:“你是个狡猾的人。”
所有的人都望着她,为他的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伊斯决定一声不吭。这个上校让其他人都离开了,然后他走到她面前,热情而友好地说道:“伊斯,我们的专家想和你谈谈。”
“可我只是个学生,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说。
“学生又怎么了?伊斯,你很有天赋,你有很高的抱负,你想成为专家,想得到博士学位。”
“谁告诉你的?”伊斯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他问。他的双眼是柔和的灰绿色,正深远地看着她 。伊斯的心一下子慌了,她赶紧又垂下头。
“你的那些同学。”他说:“你很快就可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了。”
“不。”
“我们能让你一切美梦成真,能让你的研究继续。”
何尼斯说:“也许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
“不!”
“你再说一遍!”
伊斯吓得不敢吭声了。
“现在,来吧!”何尼斯说:“我们两位专家希望就你负责的研究工作问几个问题。”
问题到是没什么?她将她们的研究内容,过程,设想做了一下详细的介绍而已。
“伊斯小姐,欢迎你来德国继续你的研究工作,我们将会为你提供最好的环境。”他们说。
伊斯刚又想说“不”,却发现何尼斯正盯着她,她只好扭开头去
“伊斯,我希望我们能相互了解。”这个德军上校说:“明天你就必须和我们走,现在你可以准备一下你想带走的东西。”
怎么办呢?她一个人能反抗吗?她磨磨蹭蹭,可谁也帮不了她。她没想到德国人竟会要带走她,她应该逃走,可现在,她被盯得紧紧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叫何尼斯的上校一直在跟着她,她一看到他的黑制服,一看到他那灰绿色的双眼,她就感到害怕。她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她不知道是否真的收拾好一切和他到德国去。也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该去哪。
“你想带走什么呢?”何尼斯问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没!”她赶紧回答,其实她心里很慌乱,她到了德国,会怎样呢?难道就真的为他们服务吗?不与他们合作又将会如何呢?已经落到他们手中了,他们他们又将怎样对待她呢?一想到德国,她心里就发抖。
“伊斯,如果你现在没事,就陪我出去走走,波兹南是座挺美的城市。”何尼斯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她瞪着一双眼睛闪开,气愤得要死。远远的有几个她的同学,看着他两。他们的目光冷冷的,一直看着这个德国上校就这么跟着她。可谁也不敢走上前来,来帮帮她。她感到脸在发烧。她很气愤,居然一个德国人要她陪着去逛在他们占领下的波兹南!这些可恶的德国人!还想来拉她的手。她讨厌跟德国人友好,可别人却已经看见她跟这个德国上校在一起了,真是麻烦。
何尼斯也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态度是一种危险的做法?”
僵持了一下,最终,她屈服了,她怕事情变得更糟,她满怀委屈地坐到他那辆黑色的车里,和他一同离开学校。在车子即将驶出校门时,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这熟悉的一切,心里面酸溜溜的。
“别再低着头了,伊斯。”何尼斯大声说:“你愿意带我去哪里呢?”
“朝右,再向右。”伊斯小声地说。
“好的。”何尼斯竟真的朝她所指的方向驶去。
车子拐进了一条直直的,但有些窄的街道。路上几乎不见有行人。
“是老城区吗?”这个上校将车速减慢了许多,张望着街一侧一个石柱顶上的石雕的睡狮问。
“是的。”伊斯冷冷地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这样很好,你喜欢老城区,我们就去老城区。”
“可再往前,我们就必须步行了,街道很窄。”
“我们步行?这个注意不错。”何尼斯偷偷笑了一下。
伊斯有些脸红,但她一声不吭。这个德国人将车停好后,伊斯便领他步入一些弯弯曲曲的小巷道,在这些巷道里,连街面上的道路都还是些古老的石板。街道两侧是些紧紧相连的,镶着铁栅栏的高大窗户,窗户上面尽是些挂着帘子的阳台。
伊斯沉默地跟他走着。他紧紧地挨着她,他心情愉快地说:“为何不说话?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的认识是注定的吗?”
伊斯望了他一眼,他却笑起来:“别对德国抱有什么偏见,你马上就会发现,在德国,全新的美好生活在等着你呢。”
“我是波兰人。”她说。
“那又怎样?你可以放弃这个国籍。”他说。
“不!”她小声说:“我不干!”
“这可由不得你。”
“不!”她又小声顶撞了一句,并悄悄缩到他身后一点点。
“别任性了,伊斯,我说过,这可由不得你!”
谁知她却大叫一声:“去你的吧!”转身就拐进一条小巷,拼命朝前跑去。
“站住!”何尼斯转身才追了两步,就看见她在尽头处一拐,不见了。等他追过去,才发现前面又是岔开的几条拐弯的小巷,天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他停住了脚步,感到有些震惊与愤怒。这些陌生地方的小巷他一条也不认识,而她对这些地方,肯定是很熟悉的。
他有些懊恼,本来早知她很狡猾,却还是上了她的当。怪不得她要带他来老城区。他只得赶紧往回走,不至于在这些地方迷了路。
伊斯一个劲的朝前跑,一有路口就拐弯。跑到双腿发软时,她停了下来,发觉背后并没有人追来,她在一块石台阶上坐下。她双手只发抖,这会,她是从德国人手中逃出来了,可是只要她一走出这些小胡同,她立即就会碰上德国人的,下一步怎么办呢?她很发愁,她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身份证,通行证,钱,什么也没有,哪儿也去不了。她只有等到天黑,看能不能偷偷溜回去。
一整个中午,她只敢在靠近郊区的小巷子里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她已经感到又累又饿。她悄悄往回走,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又黑又静。她已经快到她住的那条街了。她探出头去看了看,大街上什么人也见不到,她就飞快地跑出去,穿过大街。突然,一只狗在近处狂叫起来。她掉头就跑,两名巡逻兵牵着两只巨大的狗冲了过来。
她怕得要死,头脑一下子混乱了,全身的力气也突然消失了。那两只可怕的狼狗从隐身处扑了过来,她的脚越来越软,马上就要提不起来了!可那狗的叫声越来越近,有人用德语大声喊她站住。她想要拐弯,脚却一软,竟跌在了墙角。她看到两只狼一样的狗直朝着她一个劲地猛扑,她用手抱住头,惊声尖叫起来。
两名巡逻兵紧紧拉着狗,两只狗朝她凶猛地扑叫着,它们几乎快咬着她了,它们有力的爪子几次都碰在她身上!只要德国兵稍稍放一点绳子,两只狗准能将她撕个粉碎。她拼命紧缩身子,可她浑身都在抖得利害。
有人朝她走了过来,他打个手势让士兵把狗拉开。“伊斯!伊斯!”他叫她。
又是那个德国人!伊斯吓着了,不知他要怎样对待她!她静静地一声不吭,全身依然缩得紧紧的。
“伊斯。”他碰碰她,她却一声惊叫,几乎昏了过去,他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冷的,冒着冷汗,还不住地发抖。她脸色苍白,眼神朦胧,他想将她拉起来,可她跟本就站不起来。何尼斯挥挥手,让士兵离开。他轻轻对她说:“狗已经不在了,别害怕,没有事。”
可她还是那么呆着,既不动,也不吭声。他就俯下身将她紧紧抱起来走回去。这下伊斯几乎不能进行思考了,是挣扎,还是继续反抗呢?可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另外的结果的。
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对她说:“你现在该明白了吧!逃跑是徒劳的。”看得出,他为又抓住她感到很高兴。伊斯心里非常害怕,他低着头,静静的靠在沙发上,她浑身无力,不想动弹,也不想回答他任何话。
“跟帝国作对是可笑的,现在我知道了,你的鬼主意还不少,但你又能怎样呢?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还是个顽固的国家份子,不过,等到了德国你就会改变主义了。”
“决不。”她小声地说。
他望着她笑了,说:“看得出你很习惯自由放纵,是不是?女孩子的房间里既有酒,还有烟,?
伊斯脸红了,她不高兴地说:“关你什么事?”
何尼斯坐到她身边,望着她微微笑着说:“你很想骂我,我知道,你很仇恨我,但你要明白,很快你也将是我们的一员,难说我两会成为好朋友呢。”
伊斯感到恶心,她难以想象她会跟德国人,尤其是一个德国上校成为好朋友。
她扭开头去,大胆地顶撞了一句:“你见鬼去吧。”
何尼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起来:“我说你心里是想骂我,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用德语骂,还想骂什么?”
伊斯还是缩在沙发一角,不敢去看他,但她的心总算稍稍落了下来。这个德国上校倒是气质优雅,举止也不算令人讨厌。尤其他看她的眼睛,没有凶巴巴的,很柔和,有一点好奇,有一点亲切,但却有一些紧张。
“难道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吗?喂,你在想些什么呢?明天你就得跟我走了,你留恋这儿?”
“我…….我,不去,不跟你去。”
“你就再试试吧!你要怎样不去?”
“我也不要和你交朋友。”
“可我要和你交朋友,伊斯,我叫何尼斯!”
“不!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你!”
“这么说,你还是和我交朋友了,最起码,你是记住我了。”他轻松地说。
伊斯却气得真想对他翻白眼。她看到桌子上还有些吃的,面包,烤肉片。她不再理他,也顾不了许多,爬下沙发,坐到桌子边默默伸手就去撕面包吃。太饿了,因此闻着那些烤肉真是香。何尼斯坐在一旁,只好赶紧帮她将盘子里的烤肉切成片。伊斯左手抓着一片烤肉,右手将面包往嘴里塞。可她吃得太快了,好不容易才将满口的东西咽下去。
“喏,喝点水吧!慢慢吃。”何尼斯看着她连刀叉也不用,无可奈何地倒杯水给她。
“谢谢!”她终于说,并接过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光。
“拿着,这是吃饭用的刀和叉!”他将刀叉递给她,她只好接过来,用叉子斯斯文文的吃东西。
吃饱后,她的心也落了下来。她放下叉子,顺手抓起桌子边上的烟合来,抽出一支,正准备舒服地抽烟,何尼斯却动作迅速地就将烟从她手指间抽出:“别抽烟。”他说。
“不!”她说:“你管不着!”说着就再去抓烟盒。
何尼斯一把抓住伊斯的手说:“别老是想跟我作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着呢?学着点好好相处吧。”伊斯盯着他一动不敢动。
“放,手。”她有些结巴地说。
“不!”他也说,并使劲一拉,伊斯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他就紧紧抱住她,说:“如果你还想和我作对,你就再试试吧。”
“放,放开!”她说:“放,手。”
“好,我放开你,你再试试吧!开始呀!”他放开她,她便蹿出去,跳过沙发跳得远远的,书架就在她身后,于是她便抽出书架上的书朝他扔过去,一本接一本,可他很轻易就躲开了。伊斯又冲上床,她想越过床跳出窗子,可何尼斯动作更快。当她想伸出双手抓住窗子边缘时,何尼斯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将她丢回床上去,接着他也跳起来扑上去。
伊斯尖叫着:“别碰我,闪开,别碰我!”
“别碰你?”何尼斯说:“你想知道你的力量吗?就是这样!”他反扭住她双手将她面对面压在身下,他说:“别碰你?”说着,就去吻了吻她。
伊斯感到他紧紧贴着她,还从没有哪个人如此对待过她呢。她怕极了,她甚至可以感到这个德军上校制服下的肌肉是多么的有力,她浑身发抖起来,她想不通,她怎么老是落到他怀中,太可怕了,她拼命摇着头避开他,她眼泪都骇出来了。
“不,不,别这样。”她哀求到。
“明白了吧!这就是你的力量!”他愉快地说:“你这见鬼的德行,今后可得适应适应受管束的滋味。”
伊斯大口吸气,想止住这浑身的颤抖。让他知道她在发抖只会表明她怕他,他并没有放开她,现在,她安静下来了,她已经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她不禁紧张起来,这温暖,似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使她竟然产生了留恋的念头,使她有一种紧张的,一种可怕又安全的感受。只要他不再试图去吻她,她便安静地在他的怀抱中享受这温暖,羞怯已变为激动,抵抗已变为顺从,他放开她的手,她却没有推开他,他有些惊奇,却见她歪歪头,有些陶醉地合上眼皮,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他不禁有些好笑,难道她从没在别人怀抱中睡过觉吗?这点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伸手拉开被子盖住她,她很累,翻个身马上就睡得很熟了,何尼斯望望她,放开手,关上灯,也躺在她这大床的另一侧。
才半夜,何尼斯便给弄醒了,他张开眼睛望了望,天哪,伊斯竟然斜着睡得很香,她占了床的一大半,被子弄得乱七八糟,她的头紧紧往他身上靠,手臂还缠着他。老天,她把他当成睡觉时抱在怀里的玩具了。瞧她这种样子,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床为何会如此宽大,他推开她,一会儿,她又靠了过来,弄得他一夜没法睡好。
伊斯醒来时,天以大亮了,那个德军上校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伊斯皱了皱眉,他向她望过来,伊斯赶紧合上眼皮,假装还没醒。
何尼斯笑了起来。他放下报纸向她走去。只见她一张大床弄得又皱又乱,她根被就不是好好的睡着,而是斜着睡,枕头东一个西一个,一头黑发乱散着。
“喂,醒了就快起来。”他叫她。
“不!我不起!”她说着,将脸埋进被子。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不起。”
“为什么?”
“我不跟你去任何地方,我哪也不去。”
他坐到床边拉拉被子:“你赖着也没用,起来吧。”
伊斯钻出被子慢腾腾坐起来,头发乱得不象样,衣服也皱得不成形,她揉揉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规规矩矩跟我走,我不生气。”
她爬下床,找把梳子梳头,好半天,才梳洗完毕,何尼斯简直等得不耐烦了。
“你真的不生气?”伊斯问:“你对我发火会是什么样?”
“干什么?”他觉得很奇怪。
“你会不会揍我,或是枪毙我?”她小心地问。
“为什么?我那么可怕吗?”
“是的,你发誓呀!”
何尼斯实在弄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好吧。”他说:“我发誓,我不生气,也决不发火,听清了吗?还有呢?”
谁知伊斯却跳起来就往外跑:“那我不跟你走!不去德国!”
她一拉门,才发现门已经被他锁上了。她一时拉不开。
“站住!”他说。
“我不去德国,不去,不论何时我都要逃走,你听见了吗?混蛋!”
“我听见了!”他低声回答,并松开了领子上的纽扣,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伊斯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她心惊胆颤地说:“你发誓你不生气的,你发过誓的!”
“你听着,小姑娘,从中午开始,我已为你在德国准备你的住所,意思就是我一定能将你带走!好,我不生气,也不发火,不论你再有多少花招,我都能对付。现在你看着,我将会做什么!”
他去到了一杯酒,从衣袋中取出两棵白色的药片来扔进去,他晃了晃杯子,药片散出一片白雾,之后立刻容入酒中去了,伊斯惊恐地看着他拿着杯子朝她走来。
“不!不!不要!”她尖叫着:“我不喝,不要!”
他走进她,突然伸手卡住她的下颌,将她紧按在门上,另一只手迅速将酒杯凑近她嘴唇,她吓坏了,却怎么也掰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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