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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三 安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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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要看蔺大将军能不能出奇兵以制胜了。”白弈一笑,在舆图上圈出一大块来,指道:“凉州并不是离西突厥牙庭最近的我朝边防,胡贼为什么选择凉州做突破口?”

    “凉州地处要道,往东是西京,往南长驱神都;这一块地势多丘陵草场,相对西州、沙州、瓜州的山壁千仞,易守难攻,可算是一马平川,利于马军攻掠;又及,还有吐谷浑临近,可做补给支援。换了我,也先打这儿啊。”蔺姜答得理所当然。

    “对。西突厥牙庭落帐何在?”白弈又问。

    “这儿,背靠三弥山。”蔺姜在舆图上划出一个框来,反问:“你想干什么?”

    白弈沉吟片刻:“久战相持最是消耗,拖不住了,大雪之前胡人必定回撤。你若能赶在封山之前翻过三弥山奇袭西突厥汗庭,抢先将之拿下,趁胡人回军未稳,我率凉州军追击之,两面合围,攻其不备,则一举可破。”

    “但是你想走哪条道?”蔺姜拧眉挠了挠头:“玉门关一定不行,易守难攻也是相对的,双方都死死盯着,但有动静,立时就被发现了。”

    白弈不由一笑:“所以不走玉门关。”他将灯掌在手中,沿路移上去,照亮了西州大片土地:“从西州走,借道高昌,翻过三弥山去。”

    听得此策,蔺姜呆了半晌,一下子蹦出三尺高:“好大王,走西州,借道高昌,要过沙漠的!”他满脸难以置信,瞪着白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民生疾苦的怪物。

    “你不是有个熟门熟路的高昌王女可以做向导么?”白弈却是早已料定的坦然神色,笑容不退。

    “行!算你厉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蔺姜闻言又怔了一怔,举手告饶地一下坐回地面:“你说吧!什么时候走?”

    “不忙,你先在心里挑选着可靠精锐待命,时机合适了随时出发。只是不要走漏了消息,我要你把人马带出凉州城之后才和他们明说。”白弈一双眸子在火光映耀下赫赫生辉:“还有一件事!”他又思虑一瞬,静道:“你把阿显带去。”

    “不行!”但听提及姬显,蔺姜想也未想便一口回绝:“这一趟又是沙海又是雪山的,能活着回来几个都不晓得。”

    “留在凉州一样是上阵血杀。你要是怕他死在这儿了,趁早给他踢回家去!”白弈皱眉道:“他也是个军人。我想要你把他带出来。将来你我都再不能照应他了,他至少能够自立。他若是个有出息的,最好还能照应着他阿姊。”

    他说得直白明朗,蔺姜不禁一默。这是建功立身的长久道理,无可辩驳。然而,到底是以命相搏。眼前恍惚有旧日倩影闪现,蔺姜心中一瑟,忍不住喃喃:“万一——”

    “若有万一,自有我来担待。反正她心里恨我,不在乎再多一条人命官司。”白弈截口道:“这是军令,不必再多言了。”他断然喝令得不容辩驳,起身拂袖时,一点落寞却随着烛火灯光,洒在了眼底。那一瞬间的自哂,既是决绝,却也软弱。但只是一瞬。

    “你应承我的事呢。好了伤疤忘了疼了?”蔺姜不由拧眉。

    他是答应过。若还能再活着回去见她,便要与她把话说个通透明白。但那也只是后话。又何况,即便他说,她就一定会听、会信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白弈淡然一应,唇角不自觉上扬,犹带苦涩。

    这诸般情形,蔺姜看在眼里,不禁又叹又恼起来,正想揪了他来骂上两句,忽有军卒来报:敌军又在城下叫阵,刚上了胡弩。

    “眼看三更半夜了,又搞什么!”蔺姜愤愤骂了一句,跳起来就要出去看。

    “三更半夜了,睡去吧。爱喊的,叫他们扯破嗓子喊一宿去,白给送箭来的,有什么不好。”白弈忙笑着将之拦住。他便即传了当值将官来,命城上守军,照旧密密地竖了三层草人藤盾,严密注意挑衅突厥军的动态,只是不要理他们,将那些射上城头的箭矢都扒下来,充归军用就是了。

    蔺姜原本着恼,听了这话,便又笑起来。连日来,胡人为求速战,常来挑衅叫骂,却也习惯了:“这些胡儿,看他们能闹腾多久。”他笑骂一声,便当真准备回去歇着了。

    未曾想,人尚未走出几步,却又有军卒疾步奔来呼报:“左将军领了几个人出城应战去了!”

    闻此报,主副帅二人皆不由得一惊。

    章六四 影憧憧

    闻听赵灵竟抗令带人出城迎敌去了,蔺姜一怒,已箭步就向外去:“小兔崽子们又皮痒了!”他愤愤然骂了一嗓子,忽然想起自己只披了件半臂,情急懒怠再仔细去穿衣袍,索性连那半臂也扯了甩在一边,赤着上身大步流星地奔出去,策马就往北城去了。

    “去了就去了,你别跟着乱来!”白弈在后头喊了两声没喊住,忙也牵了匹马追上去。

    两人先后到了北城头,当值守将已上了弓箭手援护。虽是深秋寒夜,烨烨火把却烧得绯红,熏得人浑身发汗。城下,左将军赵灵领了区区十余个马军与二千突厥军两相对持,居高一望,那态势竟如波涛倒悬,随时便是倾覆。

    蔺姜一眼瞧见姬显就在赵灵左侧,又恼又恨,心里窝火得只想骂人,只是碍于此时已在两军阵前,须得为将持重,不可浮躁自乱。臭小子不给人省心,回头捉回来扒了裤子吊起来抽!他正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忽然,却听白弈冷冷喝了一声:“关闭城门,收起吊桥。”

    蔺姜心头大震,险些惊斥出声来。但白弈是主帅,将令已出,要维护军令如山将帅威严,他不能为了姬显一个,在这对垒阵前当众与白弈纷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强压下怒意,却还是掩不了眸中不满,狠狠瞪了白弈一眼。

    白弈毫不动摇,拧眉沉声道:“既然敢抗令出城,就要有担当。有能耐退敌,迎他们回来;没能耐,凉州城不能为这几个人大开个缺口。”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响亮堂堂,城上城下听得清楚明白。

    护城河畔,那赵灵闻声仰面看了白弈一眼,长枪一摆,竟颇有些匪气地笑了。他催马上前去,枪尖比着为首胡人将领,喝问:“何人胆敢叫战?”

    突厥军见出城来的竟是这么个年轻小将,又不见多少人马声援,不免气焰大涨:“爷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速叫白弈恭送我们长王子出城来!”那胡将颇为嚣张,跃马一步,用尚不熟练的汉话振臂高喝。

    刹那,西突厥军中呼应之声便是如潮雷动。

    不想赵灵却大笑起来:“阿史那斛射罗的头在此,胡狗敢来取否?!”他厉声大喝时,一手举起只镶着绿玉的狼皮帽,正是从被俘的西突厥长王子阿史那斛射罗脑袋上扒下来的。

    众胡人见了王子的帽子,立时群情激奋。那胡人大将更是气得哇哇大叫,挥刀便要扑上前来夺。当此时,却有一名胡将斜刺里策马杀出,口中“呜里哇啦”不知用胡语嚷着什么。那胡将见状立刻勒了缰绳,也用胡语呼应了一句。顿时,突厥人威武战呼几可惊天。

    看这般情势,显然是那名突厥军自告奋勇来打头阵。

    眼见胡将甩着大刀杀上前来,赵灵反而愈发笑得张扬跋扈。他将那顶帽子往姬显手上一甩,提枪拍马便迎上前去。

    铁蹄冲撞,银枪如电。那胡将切瓜般将刀向赵灵砍去,力道之猛,劈得风声也呼呼劲响。赵灵却只一侧身,已避了开去,但见他虚晃一枪,似要刺那胡将的心口,待胡将闪躲时,忽然横枪一摆,猛上力已用枪将那家伙钩下马来,再一个回马枪扎下,一道血柱已如泉眼突涌般喷到了半空,火光里艳如残阳。

    起止不过交锋一瞬,一条人命转瞬毙于马下。那胡将座下驹受了惊,嘶骇乱蹦着向西突厥军大阵中冲回去。赵灵悬枪立马阵前,杀气凛冽,斗气澄清,再不容人小觑半分。

    首战告负,士气大衰,突厥军自要竭力扳回,须臾又接连有二人来战,均是不过三五回合,便给赵灵戳在了马下。

    见这中土小将如此勇武,不过片刻已连挑三将,那西突厥大将情知实力不济、士气三竭,再想单挑威慑已是不可能了,一声招呼,便已显出群扑围剿之意。

    “孬种!打不过了就想以多欺寡!”姬显从旁见状,冷笑大喝一声,策马迎上前去助阵。余下十几名马军应声跟上,转瞬已成战势。

    这十余名马军皆属精锐将士,默契非凡,面对数百倍于己的强敌,并不游勇硬拼,而是列阵而行,其状如锥,前锋锐利,双翼坚实,突厥军虽人多势众,一时竟不能攻破。他十几人并不恋战酣斗,而是奔那西突厥主将杀去。擒贼先擒王,果真是挫敌退敌的不二良策。

    蔺姜在城头精弓良箭的戒备森严中观阵良久,不由笑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前浪老矣,新才辈出。”

    他这大有欷歔之态,招得白弈侧目白他一眼,忍不住给他一个“你小子也皮痒了”的表情。

    枪法如神,知兵识略,这赵小将军确实可算个人才。然而,胡人在外,我军在内,马军以突袭杀掠见长,攻城为弱,我军固守城中本是优势。胡人常来城前叫骂,为的就是扰乱我军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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