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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四 是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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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谢妍深深福了一福。

    “这贱丫头没规矩着实该打,表妹别怪,阿姊也给你陪不是了。” 谢妍微笑,亲手拉起墨鸾入内殿去。

    才到门前,便有癫狂痴叫传来:“畜生害我孩儿!阿鼻大地狱在等着你们!尔等必遭千刀万剐,八千里业火焚身!”只见一个披头跣足的妇人,手里紧紧攥着把剪刀,正拼尽全力在榻头屏风上猛戳。金绘翠描的屏风,早已千疮百孔。

    谢妍见状惊得面如土色,急呼道:“你们还愣着!快将妃主那剪子请下来!”

    一众宫人慌忙涌上去,抱足的抱足,摁手的摁手。

    德妃惊声嘶叫,竟似个癫痫疯妇,挣扎许久,直到精疲力竭,被人夺了剪子,便彻底蜷缩起来,躲在榻角,痴痴呆呆地,又哭又笑。

    昔日典雅高贵的德妃已彻底不在,只剩个干瘦老妇。她的头发,竟全花白了,散乱着落在脸颊两侧。

    失子之殇,一夜尽白头。

    谢妍在榻边软垫上坐下,抚住德妃手臂,叹道:“大姑母,您是不是连阿咏也一并怪罪了?”

    德妃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谢妍,双眼忽得一亮,竟泛出稚儿般清澈兴奋地光来。“阿咏。阿咏。”她声声唤着,一把抱住谢妍,俯身贴面在谢妍隆起腹上,轻抚着,咯咯地笑:“乖宝宝,你是不是阿娘的乖宝?”

    “大姑母……”谢妍惨然涰泪,捋着德妃散乱发丝,柔声轻哄道:“阿弟要托生到侄女儿这里来,大姑母要保重贵体,好再抱抱阿弟呀。”

    德妃闻言,瞬间,便挂着泪珠开怀咧嘴,那神情竟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姑娘。

    墨鸾从旁看着,刹那泪涌。

    然而,及至英王发丧前夜,德妃却忽而薨没了。她半夜里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在庭院中疯跑,大笑着说看见了她的九郎,最后,坠在了太液池里。

    她坠了下去,那凄厉的笑声与怨恨的诅咒却永远留在了深深九重之内,回荡不绝。

    不断有宫人说,在太液池上撞见隐隐幽魂,看见德妃主、英王与王妃前来索冤,人心惶惶。

    皇帝悲极,在太液池上大作三日三夜法事,超度贤卿爱子亡魂。

    道场散去,墨鸾从旁悄悄抽身,心潮涌动,竟是说不清的悲愤寒冷。

    那母亲至极的绝望与拼尽生命的控诉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沿着宫路,缓缓地走,轻地听不见步声。

    忽然,远远处,一阵呼喝喧闹传来。她抬头,见几个卫军围作一处,垓心那人的银铠红巾何其醒目,一瞧便知是蔺姜。

    只见蔺姜竟将个内侍摁在地上,狠狠一拳下去,便是鼻血横流。但他全不打算住手,拳拳扎实,俱是落在那内侍头脸上,竟似有多大的仇怨一般。那内侍似乎乱叫嚷了句什么?他猛一扬手,竟将那细瘦瘦的一个人“哗啦”掀飞起来,跟上去便是一脚。那内侍哀叫着瘫软在地上,兀自抱着脑袋滚躲。蔺姜仍不停手,暴戾起来像只愤怒眼红的狼。

    这样打下去,岂非要出人命?

    墨鸾吓坏了,慌忙跑上前去,一把拦住蔺姜,呼道:“你在做什么呀!快罢住!”

    那倒在地上的内侍一瞧见墨鸾,立时大叫起来:“贵主快救小人!蔺将军要打杀小人了!”

    墨鸾仔细一瞧,那内侍一张涂满了灰和泥的脸,竟是昭阳殿里的曹常侍,常随在韦贵妃身旁来拜谒太后。墨鸾登时惊心,死死拽住蔺姜,低声喝道:“蔺哥哥!”他若真在内廷打死了贵妃主的亲信常侍,可怎么交待?

    蔺姜不语,只黑着一张脸还要打人。

    此时,一个守望卫军忽然喊道:“将军快走,阿韦子带着人来了!”

    蔺姜气愤,又踹曹常侍一脚,拉过墨鸾便跑。

    墨鸾慌得心也险些蹦出来,竟似听见了身后韦如海领人追来的呼喝声。但蔺姜便像只小豹子,竟一把将她抱起来,奔得飞快,三两下便蹿没了影。她只听见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连惊诧的心思也没有了。

    待到无人处,蔺姜才将她放下来。

    “好阿哥,你这闹得是什么?”墨鸾抚着心口,一惊之下,旧伤处竟又隐隐作痛起来,她忍不住蹙眉。

    蔺姜愤愤“哼”一声道:“再敢碎言碎语,剁了那阉货的狗舌头!”

    墨鸾微微一怔。

    原来他是为她。近来宫中风言风语,想必是曹常侍传了些什么难听的给他听见了。

    她一下子心疼起来,张口欲言,却只终落得一声叹息:“你别牵累了自己。多不值得。”

    “这怎么叫牵累?”蔺姜似还沉在激动中不能自拔,面上显出异样绯红。他忽然紧扶住墨鸾双臂,望着她的眼睛道:“阿鸾,我起过誓了,绝不做我阿爷还有殿下那样的人!我要保护你!我能保护你的!”

    他终于喊了出来。他喊她,阿鸾。

    墨鸾在心底哀叫一声,无端端心湖惊涛骇浪,水纹中竟旋起浓烈凄凉。她嗅见了隐隐血腥之气,甘美又绝望,苦涩无边。

    “别说!求你别说!这种时候,别说这大逆不道的混帐话!”她语无伦次地喝止他。

    “我要说!”他眼中却现出孩童使性的胡蛮来:“这算什么?他们……他们这都算是什么?我阿娘死了,她的郎君便眼睁睁看着。殿下更好了,他竟自己跟着去死了!他们……他们……”他双手紧攥,竟至颤抖起来,在自己唇下咬出一排血印。

    丧友之痛犹如利矢,将那些封陈的血块从伤疤底下狠狠剜出。他便像只幼小的兽,驮着伤,在迷惘中狂躁着自抑。

    “蔺哥哥……”墨鸾胸中刺痛,竭力试图将他紧握的拳掰开来。

    他低下头去,抵在她肩头。他忽然笑起来:“他也这样。他如此薄待你。”

    墨鸾蓦得浑身一颤。

    他却一把掐住她双肩,迫视她的眼,乌黑瞳子里一片沸腾。“你为他险些死了,他却抛下你娶了别的女子,将你丢在这里!”

    刹那,墨鸾脸色惨白。旧伤锐痛如刀搅,几欲窒息晕眩。只一句话,便将她刻意埋起的伤口生生刨起,再不能掩藏,只能鲜血淋漓。她踉跄着站不稳了。

    蔺姜拉住她,几乎将她拥进怀里去。两人贴得愈发近。墨鸾甚至可以感知他灼烈的吐息。“你一直戴着我送你的簪子,不是么?”她听见他迫切地追问。“阿鸾!”他又唤一声,激情难抑,眸色已成深深漩涡。

    “别喊!别喊了!”她抱住头嘶声哀叫,奋力地挣开他,却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胸口痛的仿佛立刻就会裂开,她止不住地颤抖,大口喘息,却呼不到空气。她捂着嘴将头埋下去,鲜红鲜红的液体顺着白皙手指的缝隙渗落。

    他一下子慌了。“阿妹,好阿妹你怎么了?”他眼神瞬间清透起来,泛着粼粼的光,又是紧张又是愧悔。“是我错,我又胡乱说话。”他恼恨地捶自己一拳,将她扶起:“咱们找御医去。”

    墨鸾固执地将他推开。

    “阿妹!”他焦急地手足无措了。

    墨鸾一手捂着嘴,一手撑住墙壁,勉强站稳。

    两相无言,静谧顿成诡异。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来,拭去唇边红渍,哀哀地望着他,用至极轻弱的声音道:“别那么苛责他,他也很难啊……”短短一句话,她说的那样疲惫。

    蔺姜气息一窒,心中一片落寞。

    他不敢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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