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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医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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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远处帽子上画着两道杠护士长助理大声喊着。小护士背着那人对着我扮了个鬼脸,应着声,蹦跳着走开了。我无奈地对着她离去的身影笑笑。她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我随意扫示到她的胸排,她还是个实习护士,叫乔慧。

    我坐在拥挤吵闹的急诊抢救室门口,无意识地看着匆匆走过的各色人等。有穿着妖艳,满身酒气说着胡话的女子,哭喊着被推进诊室,身边是担忧的男友和七嘴八舌的闺蜜;有形如枯槁,生命垂危的耄耋老人,身旁是紧紧拉着他手让他安心的老伴和子女。还有咧着嗓子哭得震天响的孩童,身边是面露担忧的年轻父母。谁都有资格和权利悲伤痛哭,除了我。因为流泪也是需要观众的。

    “20号,张晓!”

    听到护士喊道我的名字,我连忙应到,进了诊室。毕恭必进的递上我的病历本和就医卡。医生把我的卡在机器上刷了下,算是收了挂号费了。这才抬起头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医生你好,我是来洗胃的。”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

    “洗胃?”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貌似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别人乱服药啊。说吧!什么成分,吃了多少。”说完,一副状似悲悯地摇了摇头。

    天哪!她以为我为情所困吞药自杀呢?还是我这身淋雨兼从池塘里爬出来的狼狈样太像那种为爱厌世的打扮?我顿时气结,却又不敢发火。只好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不是,您误会了。我刚刚不小心掉到池塘里了,我不放心,想洗个胃。”

    “池塘?我们医院花园里的?”医生疑惑地看着我。

    “嗯。”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木木的点着头。

    突然,她像发现新大路似的兴奋地拍着我的肩,叫到:“原来是你啊!我可算看到真人了!”

    “啊?”我更加疑惑了,这医生怎么了?是来看病的吗?我实在是有退号走人的冲动。

    “你不就是刚刚勇斗情敌,和对方双双掉进水里的女孩吗?刚刚正好在我们医院采访的电视台的记者都去拍你们了。那女孩可凶了,丫头,我支持你哦!”此时眼前眉飞色舞的医生在我眼中已经俨然蜕变成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了。

    神马?勇斗情敌?还有电视台的拍摄?我终于体会了,神马叫以讹传讹!神马叫人言可畏!

    神啊!救救我吧!

    眼前的医生依然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我已经无心在听。门外的下一位病人已经在门口焦急地探头探脑了。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感觉自己这一天经历的都是那么荒诞不羁。大概没有人看病像我一样看成开茶话会吧。看着那一张一合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的双唇,我彻底被打败了,深吸口气,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医生,我刚刚发现钱没带够,我不做检查了。”说罢,不再理会那医生的反应匆匆离开了诊室。

    穿出拥堵的人群,觉得一阵眩晕,也说不清到底是在诊室人多空气不流通的原因,还是之前的淋雨加落水受了凉,闷闷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手机,鉴于之前我的各种壮举和它的多灾多难,我特意给它买了个防水的手机套,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场了。

    无聊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真是吓了一大跳,居然有几十条未接来电,全是俞小檀的,最后来了一条短信:“晓晓,阎老头发飙了!速回!”我一惊,转而又是苦笑。难道我真成了预言帝了?

    记得有人说过,不能随便撒谎,因为你编的谎话总会在不久的某时成为现实。没想到,我只撒了这一个谎话,就现世报得这么快。手机又响了,还是俞小檀,我毫不犹豫得把来电按掉,给她发条短信说有事,稍后联系。

    我果然还是个爱逃避的性子,对于已发生的不好的事总是不敢面对,而偏偏又学不来预知未来,趋利避害的本事,人生总是有那么多不如意。

    因为俞小檀的电话,让我本就不高的兴致变得愈加低沉。烦躁地无目的地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正准备回家,手机又响了。我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张大小姐,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耳边意外的传来熟悉又充满朝气的声音。

    “康祥?”我吃惊地叫出声:“你怎么换号码了?”

    “没有换,这是用我朋友的手机打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猜我现在在哪?”粗心的康祥没有听出我声音的沙哑,也没有感到我的异样,仍自顾自的开心着。

    “不知道,在哪呀?”我随意的问到。

    “我在火地群岛,南美洲的最南端哦!”

    “什么鬼地方,到处是火山的地方啊?”

    “所以说你没见识,晓晓,这里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我猜你见了一定喜欢的。”

    “哦,是吗?那你好好玩吧。”我有气无力的敷衍着。

    “不对啊!晓晓,你跟平时不一样啊!出什么事了?谁惹你了?”

    康祥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不正常,追问起来。不知为什么?本来已经咽回去的眼泪,在听到康祥关心的问话又突然忍不住,眼泪抑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赶紧擦去,又害怕康祥发觉,刻意压低了嗓子说道:“谁能惹我啊!这两天变天受凉了。你还有什么事啊?打国际长途不会就是找我闲聊吧?”

    “还是晓晓你了解我。跟你说,我在这发现了一个做雕像的神人,他做的特精致呢?比那些小日本做的cosplay玩偶还漂亮。你肯定喜欢。你传张你的照片给我,我让他照着做一个给你带回去。”

    “照片?我手机里没存我的照片啊!都删了。”

    “我说张大小姐,你今天是脑子进水啦?我要你的照片,你现在拿手机自己照一张用彩信发给我不就行了?”

    “现在?”电话中的康祥说的轻松而满不在乎,他怎么会知道此时的我是如此的狼狈的造型,又怎么能发给他。当下把我本已忘记的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又唤回了脑中,当下气恼万分,而康祥则成了不幸的出气筒。

    “我现在忙死了,谁有空跟你慢慢发彩信!”

    “哇,口气这么冲,晓晓,我可没得罪你啊!”

    “就得罪了,你别来烦我!”

    我烦躁地挂了电话,再也不想克制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我,反正,医院永远充斥着眼泪和不幸,没有人会在意我,没有人会追问我。在别人看来,我不过可能又是一个有着陌生却又相似的不幸故事的人,不值得驻足询问。

    我就这样在喧闹的急诊大厅里放肆的哭着,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哭得厉害。仿佛想把一辈子眼泪都流尽了。直到,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姐,别再哭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我们的每一次的相对都是那么的“非正常”。或许这才能刻骨铭心吧。我和他就再一次,在这个诺大陌生的医院里偶遇了,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虽然有时候,那些你所以为的偶然或巧合,可能正是别人的用心为之。只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这个觉悟。

    当我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依然穿着先前在病房里统一的病号服,面色却不似初见时的苍白,显得有精神了许多。此时,正微笑得看着我,递给我一包纸巾。

    我觉得当时的我应该是被他的笑容震住了。我从来没见过男子那么温柔的笑,是那么有穿透力,直接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有那精致明亮的双眸,看着它,仿佛有让人眩晕的力量一般,还有那笑起来就戏谑可爱的脸型,带着孩子气的纯真和透明。算起来,见过他也有三四次了,却只有这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安然得看着他,居然让我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康祀,他没有康塘的妖魅野性,也没有康祥的洒脱不羁,却似乎与生俱来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暖的气质,让人折服。看着他仿佛不仅可以忘记悲伤,连时间也可以一并忘去。

    我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忘记了一切反应。康祀可能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冲我尴尬的笑笑。我当下反应过来,连忙接过他手上的纸巾。刚擦了下眼睛,才突然想起来道谢,连忙补说道:“谢谢,你的纸巾。”康祀似乎被我的狼狈样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说到:“那个,请问我可以坐在这边吗?”我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停了两秒,连忙猛点了点头,转过身,不敢再与他对视。心里一遍遍骂着自己。张晓啊张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一看到帅哥就变节啊!为了那群被你惊吓了的小鱼小虾们,怎么着也得扮个黑脸,摆足气场出来啊!

    康祀,你就一祸国殃民的妖孽!简直让人三观不正啊!

    他就这样坐在了我的身旁。起初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一直把脸转向一边,不敢在看他一眼。腰挺的直直的,感觉肌肉都要痉挛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单独面对他,就让我感觉说不出的拘束和紧张,似乎总害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似的。他的身上,有种清新的味道,不是常见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可能只是洗衣时带上的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吧!却很清澈,通透的感觉。

    “你很怕我吗?”

    “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他。

    他的眼眸很黑,水汪汪的,却不似刚开始的温润地带着笑意,似乎带着疑惑的神色探寻着什么。让人想起张爱玲的名句:“那眼珠是水仙花瓶底的黑石子,上面汪着水,下面冷冷得没有表情。”

    “没有啊!只是和不太熟的人,不知道说什么而已。”我努力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可依旧是僵硬得吓人。

    “是吗?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从不熟过渡到彼此熟悉中呢?我叫康祀,很高兴认识你。”他脸上又绽开了温暖的笑容,让我紧张的心情也变得瞬间释然,说话也自然了些。

    “你好,我叫张晓。那个,你的身体恢复了吗?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弄错了。”我断断续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今天是晓彤和明慧误会你了,不过她们无心的,你不会介意吧。”他慢慢说道。

    “不会,不会。”我连忙应到,心想我敢介意吗?介意还不被你的爱慕者吃了。想来殷禛说的真对,他不是韦小宝,他是段正淳,身边都是高素质又难惹的极品美女,还是理他远点好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他又说道。

    “谢我?”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上一次你救了我的事。”

    “你,你记得我了?”我期期艾艾得回应到。

    “我记性有这么差吗?其实我早就该向你道谢了,要不是因为康祥的叮嘱。”他戏谑地看着我瞬间变了的惊异表情。

    “康祥?关他什么事啊?”

    “那次康祥在我病房里郑重警告我不许接近你,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么紧张过,对你还充满了好奇。”他说完意味深长地微笑看着我。

    康祀的话彻底震惊了我,居然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想想也确实是我笨,他们是兄弟,当然认得彼此。可那件事之后康祥匆匆接我出院,居然对别的绝口不提。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明白我还有多少事被蒙在鼓里。

    “这个康祥,真够无聊。那康祀少爷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我不甘示弱得回敬到。

    “今天总算见识了,果然,非同一般。”他故作严肃的说道,眼角早已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我又气又恼,心里把康祥问候了一遍又一遍,说话不清不楚让人误会。刚想再辩解一番,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祀哥,你怎么在这啊?”

    是林筱彤,只见她焦急得跑了过来,看清是我,面带一丝尴尬却又隐隐的警惕的神色。转而又面向康祀,说:“祀哥,你身体刚恢复一些,医生叫你不要走太远的,我扶你回去吧!输液的时间马上到了。”

    “是吗?那我自己回房间就行了,你开车送送张小姐吧!她全身都湿了,外面还下着雨呢。”他看着我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反正外面雨已经小了,况且医院门口向来很好打车的。你们回病房吧!我先走了。”我连忙接话道,实在不敢麻烦这位林筱彤姑娘,这个泼辣的小辣椒对除康祀以外的人,特别是女人都一幅霸气外露,生人勿近的模样,着实气场十足,让人却步啊。

    林筱彤对我的安排似乎十分满意,而康祀也没再坚持,我们相互到了别之后,我就离开了医院。

    坐在回去的的士上,车上的广播居然是转播今天林筱新见面会的节目。听着那些对他的是是非非的近乎诋毁的议论,不禁有些难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来的及看今天的娱乐新闻里那些不堪的评论,不知道他面对那么多舆论的压力是否依旧从容。只是我想,那些外人看到的坚强幽默、自如洒脱的偶像,其实私下里。也是普通人一个,也会受伤,也会疼痛。受过的伤,好得也并不比别人快。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好去伤害,难道,真如歌里所唱,哀伤偏要是最博得俗世赞赏。那些人,心,不会痛吗?

    强极则辱,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脑中突然想起了金庸老先生的四句箴言,想来用在他身上,倒是恰如其份。只是没想到,我却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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