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主一下子挣脱了别人的搀扶,推着阿蔡只向后冲,“阿蔡!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你不是个东西!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这种小人,玩弄感情的小人!”众人赶忙把二人分开,强行把岛主台上他的床上,岛主依然在喋喋不休。阿蔡却在外面痛哭流涕。我忙去劝说,却听阿蔡嘴里喃喃自语,“岛主误会了,岛主误会了……”而后竟号啕大哭,俨然一个喝醉酒的人,又像一个受了刺激的伤心欲绝的人。阿泰等人赶紧把阿蔡拉到屋里哭去。
岛主醉卧床上,依然醉话不已。众人皆叹其醉,而我独知其醒。有人便是如此,借用酒醉之名说出平时不能说的话,这已经成了一门艺术。想那阿蔡曾传出追班长之事,后来每见二人扶持出入,卿卿我我,后来不知为何无疾而终,或是因此,岛主有那么大的反应,而阿蔡也被惹得暴哭。或许其中确有无法明言之处。
岛主一会儿捶着床铺,一会儿抬腿乱蹬,话也不少半句:“我对不起很多人!”他嚷着,然后提了几个人的名字,多是女生,提一个名字说一句“我对不起你”,其中的万种意境,恐怕只有岛主一人能够了解的清。我无意妄加揣测,却听岛主在说我,并说对不起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坐在自己床上,隔桌跟岛主相对着,想减轻岛主一点负疚感。就接口说话。这时候宿舍里早已经熄灯,稍有亮光从窗外透入,痴仔勉强坐在岛主床边扶着他到处乱抓的手,傻子特意走过来对我耳语:“情圣,岛主说你什么你就答应什么,别跟他顶嘴就是了!”我点头称是。心想只有接受岛主醉审了。
“情圣!”岛主对着我,想做起来,被痴仔按下去,“情圣,你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不行的你知道吗?从今以后。我跟老儿都是要转系走的人了(这时候转系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影视契约。再说当时傻子也是递交了转系申请并且参加考试了的),没办法再跟你……你可要保重啊,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他对我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痴仔一次次地把他按下去,傻子替他拍胸脯,以缓解他胸中那股难过之气。他继续说道:“情圣,你必须从自己的心里走出来,不要再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要自卑。必须战胜自卑。千万不能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开胸怀,跟大家交心,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不是吗?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呢?是什么事你活得这么沉重呢?……”岛主的话句句都是如此地打动了我的心,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发自于另外一个我。就像有时候我自己对自己说的那样,这使我不得不想到,或许从内心深处,岛主的确跟我是一样的人,或许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心性相通。只是我们俩的性格却走向了两个极端。
“情圣!我猜你肯定是出于自卑心理吧?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是应该就是这么一种心理吧?一方面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一方面又对这花花世界看着很不顺眼,无法融入。是这样子吧?但是世界就是这样子,你必须要敞开胸怀去接受它,只有你接受它,他才能接受你!你知道吗?告诉我,情圣,告诉我你能做到!告诉我你以后会放开的,那样你才能过的快乐,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时候,傻子二人在旁边替我回答说“情圣肯定没问题的”,但是岛主不满意。
“好吧,岛主。”说这心口不一的话,我感到痛苦得无以复加。岛主的话也对了一半,但是以为我是出于自卑心理是错的。但是我知道,发酒疯的岛主也无法用他醉酒后的真心话刺激醒我,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清醒的人,看透了这一切。对于他,我只有感激,没有别的感受。因为我知道我的解药是什么,但是我更知道,或许这是宿命,我注定没有解药。
暗夜沉沉中,我难以入睡。岛主已经终于说完了酒话,沉沉的睡去。此时的傻子和痴仔,也早已进入了梦乡。
“岛主完成了他作为一个好人的完整的最后一幕,”我叹息一声,“岛主一直是个接近完美的角色,今天晚上的表现似乎是他性格上的瑕疵,但是也正因为今晚的表现,使他真正成了一个完善的人。”如此想完,联想到他对自己的期望,暗叹也许他一定会失望了――如果他会带有什么希望的话。
岛主、痴仔、傻子三人都递交了转系申请并参加了考试,因为在他们眼里政治不仅是冷门而且毫无兴趣,别的专业才能赚大钱。而我本人是个对金钱比较绝缘的人,加上对政治的独有兴趣,使得我根本没想过要转系。转系和中国社会上一切社会活动一样,都是暗箱操作表演的现行舞台。台面上的东西是以大家的兴趣、个人情况参加统一考试,按成绩划定,背地里则是各种关系、门路的大演练。所有这些正常不正常手段所指向的,不过是一个“利”字。任何团体和个人莫过如此,只要有“利”的存在,那就是一场好戏。此时转系结果虽然没有正式出来,岛主痴仔都已经知道自己走定了,而傻子则落选。
我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固然有人可以说我是消极被动甚至是胆怯懦弱,我不与置辩,主要是因为不屑。置身戏外冷眼旁观的结果,好像成了个傻子,时时惹来比较关心的朋友的怜悯目光,这多少有点让人懊丧,圣人说“人不知而不愠”,可我毕竟不是君子之辈。闷闷的睡不着觉,觉得这几天真够邪门,什么事儿都接踵而至,应接不暇,明天还会出什么事故呢?很晚才入睡。
下雪的黄昏。
万籁俱寂。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女孩一身黑色,泪花闪闪的眸子,神态由委屈渐渐转变为冷酷,而后毅然转过头,决绝的离去,头也不回。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踟蹰,垂首低眉。脚底下残雪细语,心里面如碎如割……
忽然间耳边铃声大作,募然醒来,原来是一梦。幸亏是一个梦,刚要庆幸。可是马上发现现实跟梦境竟然出奇的相似――虽然没有雪,然而伊人的远去却是造就了身边如下雪般的冷酷。而且只能无可奈何。铃声是傻子的钟表发出的,他很快就醒了,赶忙把它关了,而后停了一会儿,开始坐起来穿衣服,――轻手轻脚的,跟猫一样。听到痴仔在叹息,岛主翻了个身,自己则继续睡去。很想把刚才那个梦作完,期望有个圆满的结局。
没有得等到完美结局的出现,就再次被人惊醒了。这次是痴仔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