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周俊什么时候才到家,又不断的有电话响起来。青稞烦了,提高了嗓门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谁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吗?我叫吴嫂去准备。”
他惯用的手法就是不理不睬,等他们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他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弄得他们精神错乱。但这一次显然没起多大作用。他脸上有几分痞子气:“好吧!既然你们认为你们的判断是对的,那就自己去找吧!我绝不阻拦。”
客厅安静了下来。他们当然不相信青稞,可青稞深信他们还不敢在这栋房子里放肆。这栋房子的主人握着华茂和中海的大部分资源,并且随时都有律师进进出出,大不了鱼死网破。周钺输得起,他大半辈子输了妻子,输了子女,商海浮沉几十年,富贵至极,声名在外,他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呢?可是今天晚上来的这些人都输不起,人财两空、身败名裂的打击可以让他们就此沉寂下去。有年纪的心有不甘,年纪小的太过激进,谁也不肯让这财富落空了。
夏天回了别墅,给周钺打了声招呼,把周俊和陈诗留下,匆匆的下楼来,避过客厅,跑到花房去了。
“宁夏!”
宁夏的心漏掉了一拍,缓缓的站了起来。徐卓然笑了一下,拉着罗然出去了。外面实在太热,热气正打头。徐卓然带着罗然从另一条路进入别墅。罗然有点不安,说:“我们去哪儿?”
“先去看看宁夏的父母,你早点去见他们没有什么不好。”
罗然点了点头,默默的跟在徐卓然身后。
宁夏向前跨了一步,这一步跨出便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扑进夏天怀里,所有的紧张和委屈都化成了眼泪。她终于松懈了一下,放声大哭起来,不知轻重的捶打着夏天。有过那么多失望,太过压抑让痛恨爆发的更加凶猛。罗然说对了,如果她不释放自己,痛恨会在她见到父母的的那一瞬间连同她一起毁灭。她看到罗然满身乌青和伤痕时,就深深的怕了,怕那是她的后路。这一天终于来了,她身边没有罗然,没有顾念,更没有外公,但她一点都不失落,她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么没用的自己。夏天大概是太过聪明,所以她嫌逃避和掩饰都太累,索性不躲了,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懦弱和可耻。
夏天紧紧的抱着宁夏,耐心的等待她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心里一点都不痛快,但他深知这是宁夏的心病。看似已经结痂,实则里面已经溃烂化脓。能让她重生的办法只有再次掀开那些伤痛。他死过一次,所以明白这种痛。他心里是有多疼她多喜欢她?竟然时时刻刻的逼着自己清醒,尽可能的让她受到的伤害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宁夏哭够了,抬起头看着夏天:“他们在哪里?”
夏天知道事情有些失控了,是他太高估自己在宁夏心中的那一点地位了。他小心翼翼的说:“晚一点,我再带你去见他们,好吗?”
“不好!”宁夏坚决的推来夏天,捞起地上的小提琴跑了出去。夏天追出去,想拦住她,最终还是放手让她去了。他有什么立场拦住她呢?他只要跟在她身边就好。
宁夏冲进大客厅里,满满的都是人,青稞已经站了起来,随时准备站在宁夏身前去保护她。宁夏扫过众人,欧阳正林,欧阳晴,陆容博,陆天泽,叶萍,裴语馨……这些人的脸让她胸腔里的火带着毁灭的焦灼,愤怒的燃烧着。她站到椅子上,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实在太震撼,谁都见过撒泼耍横的女人,唯独这小丫头气势压倒一切般的强大,仿佛万物都是被她踩在脚下的。
楼上传来拍掌的声音。周钺拄着拐杖站在楼梯口,俯视着一切。旁边是徐卓然和罗然,显然徐卓然是火上浇油,还故意看不清火候的说:“不愧是夏天的媳妇儿,佩服!佩服!”
宁夏看到周钺眼里有一丝笑意,心里感到莫名的亲切。罗然却看到夏天的眼睛都笑弯了,他是有多受用“夏天的媳妇儿”这句话啊?
叶萍马上站了出来,说:“你们这些晚辈都这么没家教吗?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别忘了夏天是我儿子。”
她的目光落到宁夏身上,满满的都是不甘和仇恨。陆容博没有说话,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宁夏。宁夏有点不自在,但不能在这个时候输阵,她狠狠的瞪着陆容博。裴语馨仿佛看出了什么?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夏天丝毫不在意有叶萍的阻挠,他真应该早点学学徐卓然。青稞看了夏天一眼,对叶萍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陆天泽咳嗽一声,说:“别忘了夏天有多爱裴语馨。”
裴语馨表情得意,夏天脸色淡淡。徐卓然一句话把矛盾引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在场的长辈都等着看好戏。宁夏可管不了那么多,一字一句的说:“都给我滚出去!”
周钺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这丫头还真有点他年轻时的气魄。他当然不愿意这种气魄被早早攻破,沉声说:“都回去吧!”
陆容博和欧阳正林想说点什么?周钺不耐烦的挥挥手,众人只有慢慢的退出去。陆容博看夏天的眼神里分明是在说“回去有你好受的!”裴语馨倒是大方,深情款款的望着夏天,温柔的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你今天回来,我想念你,我在酒店订了餐,给你接风。”夏天故作漠然的说:“谢谢,不用了。”裴语馨还是不放弃:“我知道你是逗我的,我等你。”
宁夏看到她自信的表情,知道这样戏码在以前经常发生,并且服软就范的一定是夏天。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腻又闷,透不过一丝气。
周钺向吴嫂递了个眼色。吴嫂立即出去把大门关好,把佣人都叫了出去,把客厅的门也关上了。周钺在徐卓然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楼来。宁夏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冲着楼上喊道:“人都走光了,你们还躲着干什么?”
周钺看着她:“魄力是有了,但还少了几分圆润,人都回来了,你就那么着急?”
宁夏不想说话。周钺有点头痛,这个丫头确实让他又爱又恨,她实在太倔。他叫她上楼去说,她坚决而干脆的拒绝。一直在担心的罗然忍不住说:“在下面就好,最好是在空旷点的地方。”周钺看看夏天、青稞、徐卓然紧缩的眉头,知道这丫头脾气大,于是打了内线,叫周俊和陈诗下楼来。
陈诗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连走路都需要周俊扶着。周俊满脸是汗,根本不敢去看宁夏。宁夏倒是大着胆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把人看穿一般。她锋利的目光让整个空间凝固,剑拔弩张,带着强烈的毁灭性。她看清陈诗眉心一点胭脂痣,颜色淡淡,米粒儿大小,只要稍微上妆就可以掩去。她感到眩晕,血液都冲上了脑门,目光却瞬间冷到冰点。她打开琴盒,问道:“这是你的?”
陈诗说不出话。她日思夜念的女儿让她不敢接近,她感受到宁夏近乎绝望的痛恨。她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周俊揪着衣角,声音干涩。他说:“是……”
“没问你。”宁夏无情的打断周俊,针尖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陈诗。
周钺的眼角跳动了一下,眼睛又干又涩。他不用再声嘶力竭的问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考虑过亲人的感受,或者低声下气的求周俊留下来。现在有人来讨债了,逃避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要面对。可他毕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所以心情复杂。看着面容扭曲的单薄女孩,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这个孩子。他的儿子会离开,他也是有责任的。原来他只爱自己的儿子,从来没有试着理解或接纳儿子和儿子身边的人和事。
三个男孩也不敢说话,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势尖锐的宁夏。罗然低着头,她深深的了解宁夏,因为了解,她越加的心疼宁夏。
周俊的下巴在发抖,低着头,艰难的克制着。
陈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声音里有一种被抽空的寂寞荒凉。她说:“是。”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宁夏把琴摔在陈诗的脚边,眼里都是蔑视、鄙弃、仇恨、践踏……
她说:“还给你。”
陈诗看着琴弦摔断,刺耳的声音震破了她心里最后的城墙,她几乎崩溃的喊道:“不!”
宁夏无情而恶毒的说:“你不是喜欢吗?不是想要吗?都还给你,你守着这些冰冷的东西等死吧。一辈子带着肮脏的身份活着吧。”
夏天脸色发白,他从不知道宁夏心里住着这样的恶魔。
她感到头痛,皱着眉头。她是来清算的啊!她干嘛那么难受?是啊!她还欠着别人的,她受不了欠着自己看不起的人的东西。还欠着什么呢?她努力的回想,目光变得更加冰冷。罗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紧张的把手指扭在一起。宁夏眼里出现了一种灰败,死亡的灰败。她说:“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都还给你!”她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刀,朝自己的脸划下去。是啊!她的身体还流着他们的血液,她还长了一张和陈诗那么相像的脸。她受够了这种样子,嫌弃自己的肮脏血液。她要毁了自己,让他们遗憾一辈子,一辈子互相猜忌折磨,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有太多人因为她失去了幸福,她坚持活到现在大概就是为了今天。她痛恨自己不够坏,才会那么痛苦;更痛恨自己不够善良,才无法原谅无法解脱。
所有人都惊呆了,三个男孩冲上去夺她手里的刀。陈诗跌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哭喊着说:“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你冲我来吧!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周钺也忙过来,说:“孩子,冷静点,别做傻事,有……有我为你做主。”
没有谁可以为她做主,当初没人管她,现在谁也管不住她了。宁夏手里的刀割破了掌心,血流了一地,刀尖还抵在脖子上,她绝望的说:“外公,小夏来找您了。”
罗然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刀锋,鲜血很快落了下来,她痛的皱起眉头。徐卓然吓白了脸,马上就冲上来。罗然看着他,说:“你别过来。”徐卓然僵硬的站在那里,满头大汗。罗然感觉不到痛了,手都麻了。她看着宁夏惊恐的眼睛,竟然还笑了一下。她温柔的说:“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你一个人,太孤单。”
宁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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