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9-10
舞池那头乐队调着弦,起首第一支华尔滋,乐声起伏如碧蓝湖水的微涟,又如檐下铜铃的摇曳风中的脆响。素素不由微微出神,一回过头来,他已远远伸了手。只得将手交握与他。他的手微凉,可是舞技依然娴熟,回旋,转身……四周是衣香鬓影的海,唯有此刻,唯有此刻可以名正言顺微仰起脸,静静的望着他。
他的目光却下意识般飘忽移开,不过一两秒钟,便重新与她对视,他目光温和,几乎令她生了错觉,颊上渐渐洇出红晕,呼吸也渐渐浅促。只觉身轻如一只蝶,他的臂怀是唯一的攀附,轻盈任凭他带领,游走于花团锦簇的舞池间。耳中渐渐只剩了乐声,旋转,旋转……转得她微微生了眩晕,音乐是波澜壮阔的海洋,他的眼睛却是无望无际的深渊。她无力再去尝试俯瞰,只怕会不顾一切纵身一跃――他连连几个回旋,却带她离开喧嚣的舞池深处。音乐声渐渐高亢出最后的华章,她只觉眼前微微一黑,人已经立在花障的阴影里。
他猝然的吻下来,收紧的臂膀紧紧束缚着她,不容躲避,不容挣扎。他从来是这样霸道,熟悉而遥远的温暖令她全身发软,唇上的力道却在一瞬间再次夺去她的呼吸。他贪婪的汲取着她的气息,仿佛横穿大漠濒临渴毙的人遇上第一眼甘泉。急切索取毫不顾忌,连呼吸都紊乱急促。
她不要――不要他如此,明明知晓他再度惑于她的美色,她再也无力承受失却的痛苦,只好不要,不要他这样对她。如同对待他身畔那些万紫千红,偶然忆起便回顾垂怜,哪怕她卑微如同野草,但她已经被他抛弃,从此,她再也不要他的回顾。
她用力一挣,他猝然放了手。她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隐约燃起的火簇,渐渐幽寒如冰,她反倒生出无畏来,直面他锋锐的眼神。他嘴角牵出一个冷笑,摔开她的手掉头而去,径直穿过舞池,消失于欢欣笑语的人丛深处。
夜阑人散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慕容夫人说:“年纪大了,真是熬不住。我可要睡去了,素素,这样晚了,你就在这边睡吧,免得明天一早还得赶过来。”话说得这样,素素只得应“是”。慕容夫人一转脸看到慕容清峄的身影在门外一晃,忙叫住:“老三,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慕容清峄说:“才刚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出去。”
慕容夫人说:“三更半夜的出去哪儿?”
慕容清峄说:“是真的有公事,母亲不信,问值班的侍从。”说着就往外走,慕容夫人只得对素素笑一笑,说:“别管他了,你先去睡吧。”
素素上楼去,这睡房她差不多半年没有进来过了,房间倒还是从前的布置,连她的一双拖鞋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仆人每日收拾,自然是纤尘不染。她却知道他也是多日不曾回这房里了,因为床头上的一只古董钟,从来是他亲自上发条的。那钟的日期格还停在几个月以前,他当然有旁的去处。
被上是淡薄熟悉的薰香,床那样宽大,她习惯的蜷缩着。刚刚有了几分睡意,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她取下听筒,犹未说话,对方软腻的娇嗔:“你这没良心的,你是不是要我等到天亮啊?”
她凄清的笑起来,千疮百孔的心,连痛都是麻木的了。她轻声说:“他已经来了,你不用等到天亮。”
等待是永无止境的苍老,她却连等待都拒绝了。书房里顶天立地的书架,成千成万的书册,用专门的梯台才可以取到上层的书。书页里的光阴,比水流还要湍急,书中文字的洄漩,还偶尔溅起浪花。她的心却幽暗成一口古井,生了浮萍生了蒙翳,片片蚕蚀殆尽。春去了,燕子去了,夏远了,蝉声稀了。秋尽了,满地黄花堆积,冬至了,雨声寒碎。四季并无分别,她是深深庭院的一枝花,无人知晓,断井颓垣之畔慢慢凋谢,褪尽颜色,渐渐的灰败,终有一日,不过是化做尘泥。
玉颜憔悴三年,她曾经失去四年,而如今,她再次失去,漫漫又是一年了,只怕――此生已是永远。
房子那样敞阔,静深如幽谷。悉碎的衣声仿佛是唯一的回音,窗外的寒雨清冷,点滴敲着窗棂。客厅里电话突兀的响起,划破如水的寂静,无端端令她一惊。旋即轻轻的叹喟了一声,大约又是侍从室打来,通知她必须出席的场合。新姐接了电话,来对她说:“是方小姐的电话呢。”
唯一记得她的,大约只剩牧兰了。只听她说得一句:“素素,生辰快乐。”她这才想起来,轻轻啊呀一声。牧兰说:“我只怕你不在家呢,我请了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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