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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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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来不及向老大娘致谢,拉着伊娃就跑进了院子。

    可就在我推开院门的刹那,一梭子弹扫了过来,逼得我和伊娃一起仆倒在地。远处的街角传来流畅的射击声,子弹雨点一般的从我们头顶飞过,密集的火力把离我们不远的篱笆墙被打了个稀巴烂,飞散的木屑划伤了我的脸颊。我和伊娃不得不像两条大虫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匍匐前进,好不容易才爬回了站长家的房子里。

    我们进屋之后老大娘用力关上门,我则把耳朵贴在砖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冬季,西风冻原那封冻的大地是良好的传声体,作为冻原上的猎手,听音追踪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但是砖墙不是冻原的大地,枪声也不比麋牛群的脚步,我听了依然对街上的状况不甚了解,只知道隔壁的邦联驻军营部的部队正在和什么人激烈的对射。

    我回想着天黑之前查看过的周围的地形。我记得这栋房子的后院和前院不一样,砌的是砖墙,如果我们从后面出去,应该能避开正面街道上的火力,然后我们可以想办法绕回车站去。

    “大娘,”稍微整理下状况之后,我做出了决定,“你的院子有后门么?我们从后面出去!”

    大娘点点头,领着我们就往房子的后院跑。

    后面的街上没有半个人影,那空荡荡街道和仅仅一墙之隔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次我有了和老大娘道别的馀裕,将大娘送回屋里之后,我拉着伊娃的手奔跑在街道边上石墙的阴影中。

    没跑多久,从我们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勐然刹住脚步,下一瞬间就有某种重物狠狠的撞上了我的背嵴,紧接着伊娃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啊呜……”

    我一边蹲下身子一边拧过头,正好看见伊娃捂着鼻子跌倒在我身后。我竖起食指让她不要出声,然后从腰上拔出手枪,推开保险。

    如果是拥有刚刚那种火力的敌人,一把手枪肯定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纯粹是壮胆罢了。幸运的是,随着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群戴着船形帽的家伙——那是我们的士兵。

    我维持这半蹲在地上的姿势,冲他们挥了挥手枪,大喊道:“怎麽回事?你们要去哪里?”

    “纳粹来了!纳粹打到这里来了!军官同志!我们完蛋了,快跑吧!”

    原来是一伙逃兵。

    我朝天鸣枪,想要制止他们,却发现我手中的手枪吐出的那微弱的声音一下子就被淹没在周围暴风骤雨般的枪声中了。

    这群逃兵跑过我们身边时,他们当中的一个跌倒了,手中的步枪脱手飞出,滚到街道中间。那名战士看都没看枪一眼,爬起来撒腿就跑。

    他的这个行为激怒了我。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枪就是我们的生命。在西风冻原上,每一只枪都是比人命珍贵许多的存在,丢掉枪自己逃跑这种事情,是要被村里的长老们处以死刑的。

    我抬起手枪,对准那名逃兵的后心,但是伊娃扑了过来,用她整个身体将我的枪向下压去,所以从枪口喷出的子弹打在了那个孬种的脚边,让他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惊恐的表情爬上他脸颊的同时,他不要命的催动自己的双脚,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我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格里沙。”

    伊娃掰开我的手指,用缓慢温柔却非常坚定的动作将手枪从我手中抢走,插到自己的武装带上。接着她伸开双臂,紧紧的拥抱着我的身体,她的额头顶着我的胸膛,轻柔的低吟穿过周围枪声的阻隔,传入我的耳廓。

    “让他们去吧,格里沙,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不知道是伊娃的髪香还是她那轻柔的话语起了作用,总之我心中的怒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融,我正想用我的手还给胸前的少女一个拥抱,头顶上就传来冬妮娅的声音。

    “格里沙,伊娃!你们在哪里?我来接你们了!”

    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我循声望去,刚好看见远处的火光勾勒出来步行装甲的顶部轮廓,用红漆刷在装甲主体侧面板上的车号被民居的屋顶挡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个红色的“3”字。

    我回忆步行装甲的全高,大致判断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结论是转过我们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十字路口,就能和他们汇合。

    我拍了拍伊娃的后背。

    “走,我们去和她汇合。”

    但是伊娃却突然推开我,奔出石墙的阴影,冲向街道正中间。她捡起了刚刚逃兵掉在地上的步枪,二话不说站直了身体举枪向正前方的十字路口瞄准。

    我顺着伊娃的射击线看去,看见几个人影正蹲在十字路口的墙角旁边,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根长管子,管子上依稀可以看见铭刻其上的符文发出的幽光。

    便携式符文炮组!

    他们一定是在瞄准冬妮娅的步行装甲!

    伊娃手中的步枪闪出枪火的同时,十字路口那边的符文炮也喷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在爆炸的光芒照亮整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看见扛着符文炮的炮手丢开肩上的符文炮,捂着自己的手臂靠向背后的墙壁。

    不知道伊娃的射击是否干扰了敌人的瞄准?

    我没有时间确认这一点。

    因为伊娃就那样傻乎乎的站在街道的正中央拉动枪栓,想给步枪重新上膛。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伊娃纵身跃出,将她整个仆倒在地,mp40冲锋枪的子弹“呜呜”叫着的贴着我的脑袋飞过,伊娃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排尘土构成的篱笆立起又落下。

    负责掩护炮组的那名轴心国士兵持续不断的向我们射击,迫使我就这样压着伊娃在地上动弹不得。

    枪声停息的那一刻,我从伊娃手中抽出步枪,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看见那名冲锋枪手半蹲在十字路口的墙角边上,背靠着墙壁。他正把打空了的弹夹从冲锋枪上拆下,丢在地上。他抬起头,和我对上目光的瞬间就立刻向墙壁后缩去。

    可惜他晚了,我确定我贯穿了他的头部,他高举着双手,向后轰然倒下。

    我拉开枪栓,还冒着烟的弹壳被抓弹钩从枪膛里拖出,抛进夜晚的空气里,刺鼻的火药味让我的大脑中流过一阵兴奋的电流。

    我一边推动枪栓顶上子弹,一边沿着s型的路线向着十字路口奔跑,我清楚的知道移动的猎物比静止不动的要难打很多。

    在跑动中我看见第二个敌兵从十字路口那里露出头来,举起手里的步枪向我瞄准。

    我面前的路面上腾起一股柱状的尘土,被子弹崩飞的小石块擦过我的手腕,疼痛传来的同时,我急停,射击。

    敌人捂着胸口转着圈子跌出墙壁的阴影。

    我再次撒开腿向前奔跑,子弹壳蹦出枪膛的声音听着十分的悦耳。

    可向前推动枪栓的时候,我的右手没有感到子弹被压进枪膛的实感。

    这个时候我已经跑过了转角。

    我看见一名身穿轴心国军装的少女正蹲在地上给刚刚受伤的炮手包扎伤口。她抬起头,看见我的刹那她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似乎这个时候她才察觉炮组的另外两人已经被我干掉了。

    她丢开手里的绷带,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套。

    我掂了掂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莫辛纳干步枪,大致找到它的重心,用右手握住,就这样将步枪举过肩膀,接着我右腿急停,左腿向前迈出,左右手分别向前后拉开。

    我把步枪当做长矛,向那名妖精少女掷了过去。

    步枪的刺刀扎进她的胸口,她向后倒下,依然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不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我的眼角就捕捉到一丝金属的闪光。

    躺在地上的炮手向我举起了手枪。

    他什么时候掏出来的?

    我只来得及在脑海里问出这个问题,敌人的枪口就发出了闪光。

    从我面前传来的枪声与从我身后传来的枪声重叠在一起。

    我没有被击中的感觉,而那名炮手已经垂下脑袋没了动静。

    转过身,我看见伊娃手握手枪,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

    我拉起伊娃的手,躲进横着四具敌人的尸体的街角的阴影。

    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查看冬妮娅的步行装甲的状况,可遗憾的是,当我向我原本预计的汇合地点的方向望去的时候,我只看见一片燃烧的火海。我无法确定正在燃烧的究竟是步行装甲的残骸还是一般的废墟,可是既然她再没有对我们发出呼喊,那多半是凶多吉少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那因为刚刚的交战而变得急促的心跳迅速的回落,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开始从纳粹的冲锋枪手身上收缴武器和弹药。

    “真对不起……”我身后传来伊娃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羸弱,“我能打准一点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错。”

    正说着,长长一队人影跑过我们对面的街角,向车站的方向前进。听不懂的语言回荡在整个十字路口上。

    我赶忙躲进阴影里,紧靠着墙壁屏息凝气,等这轴心国的伫列的最后尾转过街角之后,我探出头用手中的冲锋枪扫倒了跑在最后的两个人。

    车站方向那此起彼伏的枪炮声盖过了我的射击声,敌人并没有转回头来收拾放冷枪的我。

    “我们得想办法去车站。”我对伊娃说。

    伊娃抱紧了手里捡来的k98步枪,她用力吞了口口水,一脸严肃的对我点点头。

    可没等我们出发,车站那边就响起了高亢的汽笛声,紧接着列车启动的轰鸣溷进了持续不断的枪声中。

    我和伊娃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看来,我们被抛弃了。

    老实说,就连我也在一瞬间没了主意,愣了一两秒钟,“总之先离开小镇”这个想法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可是此时我对小镇周围的地形一无所知——我手里的航空地图可不会记载这些东西,它最多只会标记几个在空中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标罢了。

    更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小镇附近,他们又是怎麽分布的。我虽然是西风冻原上最好的猎手,我的自信却没有膨胀到足以让我认为自己能和全副武装的轴心国精锐伞兵部队抗衡的地步。

    前途凶多吉少啊。

    “要投降么?”意料之外的声音让我转过头,伊娃还是维持着紧紧抱住k98的姿势,一脸认真的又对我说了一次,“要投降么?”

    她是说真的么?

    我盯着伊娃的脸,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对着不断远去的基辅城唱歌时那肃穆的表情。

    “你啊,我可是西风冻原上最好的猎手,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倒我,冰原狼不行,纳粹更不行。”然后我装出生气的样子,弯起食指,用力弹了下伊娃那盖着一层薄薄刘海的脑门。

    伊娃用手按着自己的脑门,憋着一张脸幽怨的瞪着我。

    但是这和我的怒容一样,都是装出来的,下一刻我们就都松开紧绷的脸。

    伊娃的表情浸染着忧伤,却依然用带着温柔与决意的目光看着我。

    我想我的脸色我的目光应该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吧!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分明旁边就有那麽多轴心国的军队,分明标志着死亡的枪声和爆炸此刻就在我们身边不断的响起,分明刚刚认识的少女和青年很可能已经命丧黄泉,可我们依然能这样从容的对视,确认着彼此心中的决意。

    ——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所以也请你努力不要死。

    ——我说了吧,我命很硬的。

    没错,不管怎麽样,我们都一定要继续活下去,昂首挺胸的活下去,因为这是约好了的事情。

    “走吧。”

    “恩。”

    简短的对话之后,我提着冲锋枪,从我们隐蔽的墙角抬起头来,左右张望。

    这个时候,有人向处于困境中的我们伸出了援手。

    “军官同志!这边!”

    黑暗中我看见街对面有人向我们招手。

    那是一个平民打扮的小伙子,他身后背着一把上了刺刀的莫辛纳干步枪,藏身在一排篱笆后面,他看我们一时没反应,就脱下头上的帽子,抓在手里高高的举起,向我们拼命的挥舞着。

    我和伊娃对视一眼。

    和那小伙子汇合之后,他向我们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克拉斯诺顿民兵团的连长奥列格,当然现在是个光头司令。”小伙子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却没有惊慌失措的感觉,“镇上的驻军都被打散了,刚刚那个响声,想必装甲列车也走了吧!而我们民兵团,厄,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肯拿起武器来的就只有我和妮娜,这个镇完了,军官同志。”

    这点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得很清楚,列车开走到现在才几分钟,周围的枪声就稀疏了很多,这座小镇很快就会完全落入德国人之手。

    “听着,我们必须要出城,现在,立刻!”

    “我也是这麽想,军官同志,我在镇外田野里的废仓库当中藏了一辆马车,而且我已经派妮娜先去那里喂马了,我回来则是想看情况。”

    看来这是个心思缜密的小伙子,这点让我尤为欣赏。

    我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催促道:“你带路,我们立刻出发吧!”

    就这样我们跟着小伙子顺着捷径迅速的离开了这座小镇,托了这位机灵的向导的福,路上我们躲过了好几群搜寻残敌打扫战场的轴心国士兵。

    出到城外之后,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这时我才发觉,我握着冲锋枪的手心又像往常一样溢满了油乎乎的汗水,不但如此,我那被压在大盖帽之下的发丝也湿漉漉软趴趴的,相当的难受。

    我把冲锋枪挂到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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