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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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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也泛白了,心中的恨意与无奈都雪亮地反映着泪光簌簌:“设下圈套的人不仅思虑周详细密,更深知我与他的性子,他若认定我冒犯,自然不会听我半句解释,连我后來要为旁人争辩什么?也都成了虚妄之词,不过是砌词狡辩罢了,而我知晓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旁人的影子,又如何肯再与他相见、与他恩爱,甚至那人算准了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了,那人心计之深沉可怖,远在我意料之外,也因此牢牢控制我于她鼓掌之中!”

    槿汐的乌翠的眉头蹙得如群山褶皱,似柳叶被狂风席卷,极度的沉默之后,她忽然仰头,眼中有幽深寥落的光芒,幽幽如鬼火,她一字一顿,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又与皇上是多年夫妻,自然有这样的谋算!”

    我轻哼一声,自嘲道:“最初我总以为皇后仁善慈祥,后來隐约知道不是,却也沒想到会有今日,我一向对皇后尊敬恭顺,并未有任何不轨之举!”

    槿汐的嘴角微微扬起,道:“娘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子以为听命于皇后,对她恭顺有加便不会让她对您有杀机了么,奴婢知道娘子与纯元皇后容貌有三分相似,性情更有五分相似,皇后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又怎会不更加清楚明白,皇上对纯元皇后又是何等的情意,娘子与先帝后相像,在她眼中,早已是必除之人了,何况娘子当时一门父兄皆在平定汝南王时立有大功,娘子素來得宠,此时家中又烈火烹油,显赫难当,甚至比当年的华妃更不好对付!”她略想一想:“若在从前,奴婢也不过是以为皇后略有城府而已,如今与娘子一同亲身经历,才算晓得皇后的厉害,这些日子以來奴婢亦在思量不已,总算明白了些,其实皇后竟早已经是步步为营,将咱们狠狠算计了!”

    冷雨敲打在木格的窗棂上“噔噔”作响,间或夹杂着寒风刮过,其声如鬼魅呼啸一般,惊心动魄,那雨气的寒冷,隔着窗纸,亦锋利逼上身來。

    “朱宜修!”我的唇齿间凌厉迸出皇后的名字,字字诛心:“我以为沒有妨碍她,在她眼中,我却已经是个最妨碍的人了!”我看一看槿汐,心底骤然涌出一股软弱与悲怆:“她最初,亦不过是利用我与华妃抗衡啊!自我入宫以來,早已步步处处在她算计之中,人为刀俎,我身为鱼肉还不自知,又如何与她抗衡,她早就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啊!”

    槿汐微微低头,她日渐清瘦的下颌在昏黄的烛火摇影中有淡淡坚定的弧度,微红的烛光似水痕划过,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颇为妖艳的嫣红,只是那嫣红也如影子一般,有阴暗的晕色,她默默盘算半日:“不要说以今时今日,哪怕是从前,咱们一时也沒有能力与皇后抗衡的啊!”

    槿汐说的是实情,我何尝沒有仔细盘算过,在我蒙头昏睡的晨光里,我在身体的痛楚中,并沒有完全沉睡过,无数次的痛苦,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因为疼痛的牵扯而愈发清醒而委顿,我再不甘心,亦只能承认:“在后宫中,多数嫔妃以为她贤良淑德,往往知道她真面目的嫔妃都会有意外的横祸发生,所以她面对后宫的笑容永远温和贤淑,更重要的是,连皇帝也这么认为,她是朱氏家族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亲表姐,纯元皇后唯一的亲妹妹,这是她母仪天下牢不可破的血缘力量,即便她沒有子嗣……”我冷笑一声,仿佛黑夜里悄然掩伏枝头的夜枭的凄厉鸣叫:“不,从前悫妃的儿子已经成了她嫡嫡亲的儿子了,她只消等着坐稳她皇太后的位子就是!”

    “皇帝……”槿汐额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目光灼灼望向我。

    她的意思,我如何不了然,凄苦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唇角,如裂痕一般横亘在我脸上,我静一静声道:“怀着胧月后來那几天,家中事发,变故横生,我何尝沒有想过,若肯委曲求全,或许能求他相信甄家的清白,然而他哪里肯信,依旧是一道圣旨贬黜了我家人,其实是我当时想不明白,若他相信我,我自然不会因纯元皇后的一件故衣而被禁足,在棠梨宫中受尽冷落苦楚,白白赔上了流朱一条性命,甚至连我有身孕也不得外出,我是前后想的明白了,才自求出宫修行,其实即便我还在他身边,他还册我昭仪,我如何能对着他强颜欢笑、忍辱承欢,他终究是皇帝呵,而我甄嬛,绝不是这样的性子!”

    槿汐安慰地拍了拍我的手,道:“其实甄大人、甄夫人和甄公子虽然南北两隔,然而总算性命都保住了,娘子虽然要强,却也不至于刚毅硬气如瑞嫔小主,自杀明志、申诉冤屈,却还落了一个胁迫君王的罪名,死不瞑目,只是可惜了甄少夫人和小公子!”槿汐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问:“其实有件事奴婢一直想不明白,若安陵容恨的是娘子,只管对娘子或者娘子的至亲下手也算有情由,怎么会反而是甄少夫人和小公子惨遭横祸,奴婢听说,当时为甄少夫人和小公子医治疟疾的,正是安氏自己身边的太医,实在是蹊跷!”

    这情由,以往若在宫中,我是半分也说不出口的,只得由着它埋在心中,任由它烂在肚子里,然而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气,由激烈克制成平淡:“女子的嫉妒,是非常可怕的,尤胜于洪水猛兽!”我顿一顿:“尤其是男女之情!”

    槿汐陡然一惊,立刻明白过來,她的吃惊不亚于我当年在入宫前一夜发现的陵容的眼泪悲泣,她怔怔片刻,容色稍稍恢复,道:“奴婢自问在宫中磨砺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人与事。虽然亦能体察出安氏些微的不轨之心,然而甄公子……安氏对甄公子,奴婢当时真真沒有看出半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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