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逐渐淡去的心思开始渐浓。
“那般用心布置,也不知玉哥哥能不能感觉到。”
带着这种疑惑她翻来覆去好一会,直到更鼓响起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因着睡得晚,第二日醒来时她有些精力不济,任凭青霜伺候着梳洗打扮,请安、用完早膳后上了马车,靠着阿爹肩膀她不住点头,一直走到云来楼门口神色还有些迷离。
这种迷离,在下马车一瞬间全都醒了。
拍卖会可不是前面征募军饷宴,后者只需城中资产雄厚的商贾到来,而这次拍卖会,不少富庶的百姓也纷纷前来。一大清早,云来楼跟前人流已经是熙熙攘攘。而在这片喧闹中,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通身玄衣的玉哥哥。
他从门内缓缓走来,挺拔的身姿、英俊的五官以及浑然天成的贵胄气质,让人想忽略都难。
在她望过去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间他加快脚步。
“胡老爷。”
“参加王爷。”蒋先拱手作揖。
“胡老爷不必多礼,”简单地说完后,他看向阿玲,语气中满是不可动摇,“今日你负责总览全局,二楼人多,有些事难免不便,等会上三楼。”
三楼……那不是玉哥哥包厢。
昨晚入睡前她还在想此事,没想到一大早玉哥哥就亲自请她上去。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总之这会阿玲心下难掩雀跃,一双杏眼都在发光。
与她不同的是,蒋先则是如临大敌。可先前已经开口答应由阿玲负责拍卖宴,这会小王爷说得合情合理,他没有任何出口反驳的理由。
“这……恐怕小女会扰到王爷。”
“无碍。”陈志谦摇头,简短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小王爷和蒋家人无论哪个都是焦点,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关注。寻常百姓尚不觉得有什么,可那些摩拳擦掌,有意参与今日竞争的商贾却是变了脸色。
早知道小王爷与蒋家亲近,可没想到已经近到这程度。早一步到来亲自出门相迎不说,还将自己顶层厢房与蒋家姑娘共享。这等亲近,今日的拍卖会他们还有机会?蒋家看上的东西他们还敢抢?
不管这些商贾做何想法,阿玲跟在陈志谦身后一路上了三楼。一楼高台上,换上纱裙的舞姬翩翩起舞。辰时正,鼓乐之声停歇,特意从州城请来的司仪上台,洪亮又不刺耳的官话传来,拍卖会正式开始。
即便忙于遴选合适的铺子,没有过多地亲自到现场查看,对于这次的拍卖宴,阿玲也没有丝毫马虎。
现场三层布置是她与小王爷亲自规划,有了上次征募军饷宴的经验,云来楼的格局阿玲早已牢记心中。她没有小王爷过目不忘的聪慧,也没有箫矸芝走一步想十步的谋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脑子一根筋。可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处,想事情慢,做什么都特别仔细,许多聪明人一笔带过的小细节她也不会忘记。
比如一楼大厅内条凳桌沿四四方方的棱角,被她命人用同色软布包裹起来。拍卖会开场前桌上备有瓜果茶点,为防止果皮无处可仍,她在每桌最中间放了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
诸如此类琐事不胜枚举,虽然单拎出一件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当这么多小细节凑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让置身其中的宾客感受到舒适便利。
最下面大厅里尚且如此,专门为各大商贾准备的隔间那就自不必说。
阿玲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味,只是云来楼原本格局设计,隔间内摆设本就比外面豪华些,如今再添上这些东西,自然是锦上添花。
不过与下面磕着瓜子,享受着难得机会的寻常富裕百姓不同,这会包厢内众商贾却完全无心享受。透过窗户往楼上看,独属于小王爷的三楼,这会可多了一位娇客。
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犹豫时,下面高台上拍卖会已经开始。箫家家大业大,东西也多,最开始不过是些珍稀的家居摆设。
当日箫矸芝窃取房契时可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甚至将箫家祖宅房契也一并偷了出来。刚听说此事时,想到前世被箫家买走的蒋家祖宅,阿玲也曾升起过报复的念头。不过在阿爹估算出箫家家产大致价值后,她便改了想法。
取了箫家祖宅自然能好生羞辱他们,但箫家名下别庄不知凡几,搬出祖宅依旧能每日绫罗绸缎的穿着、山珍海味的吃着,生活的自由自在。
要脸的人,被剥去脸皮肯定难受;对于箫家这等没脸没皮的,不能苦其心志,只能饿其体肤。
住在宽窄广厦的大宅内,却连修缮院子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凄凉的境地。
这样想着她便提议,要箫家拿其它庄子来换。
可阿玲这等想法,从拍卖宴司仪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成了令一副模样。
“各位乡亲父老,当日箫家为巴结人,竟然把祖宅房契一并送了过去。”
连祖宅也送……他怎么不送祖坟!
高台下响起一阵抽气声,司仪出声圆话:“虽然此事乍听有些不可思议,然小可曾亲眼见过箫家房契,绝对差不了。在这小可不得不感叹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随着他有些滑稽的语气,有人笑出声,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坐在下面的捧哏趁机敲边鼓:
“莫非今日还要卖那箫家祖宅?”
连祖宅都要变卖?这可真是欺师灭祖,现场气氛陷入凝滞。
“本来确是要卖,不过蒋家姑娘仁善,不忍心看箫家一干人等流离失所,便提议用其它财物来换。下面要竟拍的这些摆设,皆是箫家拿出来换的。蒋家姑娘以独到的眼光,将诸多摆设组成套。比如小可身前这套柳木书房摆设,买回去一套放在家中,大气典雅不说,读书写字那也是极为方便。”
顺着他的话,众人往高台上看去,只见那摆着一整套桌椅板凳博古架。虽然柳木木料算不得贵重,可手艺却十足精致。
但再精致也比不得箫家祖宅啊!
“蒋家姑娘当真仁善。”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为了突出阿玲仁善,不少人甚至说起了变卖祖宅是何等不肖之事。
隔着两层,下面的声音传到阿玲耳中,握住毛笔的手不禁攥得更紧,大拇指指甲盖很快充血变成紫红色。
这丫头,一定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坐在旁边躺椅上,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扫着游记,实则全副心思都放在旁边阿玲身上的陈志谦摇头。合上书本,翘起的二郎腿收回来,他缓缓开口:“若是你想要箫家祖宅,我有办法。”
他不过是想留箫矸芝性命,钓出前世幕后之人。至于箫家境遇是差点还是更差点,他并不在意。
可以么?
心下升起一抹期待,不过想到自己先前打算,阿玲还是缓缓摇头。
“用祖宅从箫家手里换几处庄子,这本是已经说好的事。朝令夕改,恐伤玉哥哥名声。”
这丫头,越来越会为他着想了。心下满意,陈志谦也问起了她的事。
“想好盘下铺面后,下一步该如何做了?”
陪阿玲在外逛了两日,他也知道她要开铺子,对此他无可无不可。王府家产丰厚,不提长辈所赐和下面孝敬的,每次任务他都有大笔进项,莫说一个阿玲,再来十个八个他也完全养得起。不过她要开铺子给自己找点事做,他也完全赞成,只是有一点:千万别累着自己。
“自然是找人将铺面修缮一新,不过到时我可能没太多功夫,也就说说该如何做,具体还要交给小乔去把控。”
苏小乔……虽然笨了点,但难得忠心。
微微点头,他又问道:“有没有想好该如何修缮?”
问起这点阿玲犯了难,“我倒是有不少主意,觉得哪个都好,一时间都难以抉择。”
“说说看。”
她那些尚未完全成型的想法,可以跟玉哥哥说?面露期待,这会阿玲已将前世变卖祖宅之事抛到脑后。在他允诺点头后,拿起纸笔走到躺椅边,她边写边画慢慢说起来。
王府名下也有不少生意,多是在开府时宫中所赐,无论规模还是格局,皆非一般商户可比。小王爷记忆力惊人,只在平日闲暇路过时进去走一遭,也能知道不少东西。具体经商之事他不如蒋先在行,但这会单说铺面整修,他却是有不少见解。
“把铺面前后打通,窗户再开大些。”
“布帘太过沉闷,用纱帘。”
自打昨日黄昏被徽墨之事感动,进而想明白后,这会两人私下相处,小王爷也渐渐放下架子。不拘大小事,跟她一点点说起来。
阿玲本身已有大致打算,这会听着他的建议,在原本框架下慢慢补充,整个想法越发成型。兴奋之下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时辰。等到说差不多后,下面拍卖会上那些小件已经基本完成,开始涉及到箫家铺子。
未免气氛太过沉闷,第一间要拍的铺子规模便不小。这是箫家位于城南的一家织布铺子,占地颇广不说,里面许多纺车更是近几年全新打造,织出来的布又平又密实,向来受青城百姓喜爱。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间值得争抢的铺子。
可阿玲却知道,织布铺子另有蹊跷。先前整理箫家资产时,她首先关注的就是这家。本打算劝阿爹买下来,却被阿爹告知了另一桩官司。原来那纺车是这几年最新改良,之所以好用,全因其梭子与众不同。而这梭子,需要西域精铁打造,大夏普通铁匠打出来的压根用不住。
前几年尚还好,大夏与西域开有互市。可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精铁更是被西域王廷牢牢掌控,等闲不得流落在外。
也就是说,纺车梭子坏了后,根本找不到替换之物。新纺车无法转动,单那间织布铺子就显得平凡无奇,只留些老纺车的织布铺子,甚至还不如一般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