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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用心良苦,她还在怀疑他!
也就是她,换做普天之下任何人,早已被他命人抬起四肢,不客气地叉出去!
“什么法子?说说看。”
陈志谦并不是在杞人忧天,虽然有那样两位师傅,青城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蒋家姑娘很厉害,但也只有不相干的市井百姓这样想。在蒋先当场宣布蒋家日后由阿玲继承后,这些走一步看十步的绸缎商,尤其是依附于蒋家的那些人,无不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蒋先有宠闺女,那就是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绣花枕头他们见多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撑得起蒋家?日后跟着这样一个人,他们前途堪忧……
心下犹豫,对阿玲他们难免多加关注。这会听她有主意,他们也一块看过来。
“是筹码。”
“筹码?莫非是赌坊顶替铜钱所用之物?”
大夏流通货币并非金银,而是铜钱和铜子。一枚铜钱能换十枚铜子,刚出锅的大白菜包子八枚铜子一个,柴米油盐也就几个钱,日常生活完全够用。可在赌坊这等挥金如土的地方,铜钱、铜子什么的就完全不够看了,你总不能背一大麻袋铜钱去赌坊,你不嫌庄家还嫌赌桌上放不开、完事后数起来麻烦。不知从何时起,赌坊流行起了筹码。木头牌子染上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价值,这样简单又方便。
在场这些绸缎商闲时没少在家搓麻将,跟着也学上了那一套。这会听阿玲一说,不少人都明白过来。
“对,正是筹码。”阿玲站起来,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正是四种颜色各异的筹码。
“我想了下,红橙黄绿四色分别代表一万两、一千两、一百两以及十两,每种各九枚,可以代表任何数字。除此之外,我这还准备了些许金色的特别筹码,若是有人募捐超过十万两,便换此筹码,命人捧着敲锣打鼓沿街报喜。”
蒋家姑娘果然聪慧,如此他们总算能稍稍放心,依附蒋家的商贾如此想着。
大多数人则是单纯地被这想法迷住了,沿街报喜,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几位家境宽裕的商贾已经开始合计起来,还没等他们下定决心,就听小王爷声音传来:
“不必。”
不必?商贾们也不傻,知道这看似争脸的法子,实际上是要他们多出钱。可话说回来,多出点银子买脸面,他们也很乐意。只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事到临头,本来最应该乐见其成的小王爷却是率先出声反对?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就见小王爷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雕有五爪金龙的纯金牌子,迎着门口晨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单亮出来就让人忍不住心生顶礼膜拜的想法。
“拿此金牌,用州府仪仗开路,其余不变。”
傻丫头想出如此法子帮他,无论如何他都得支持下。
代表皇上亲临的金牌,以及官老爷才能用到的州府仪仗?士农工商,论地位他们商人连那些泥瓦匠都不如,何曾受过此等优待。这岂止是有脸面,简直是光宗耀祖、大大的有脸面。捐,必须得捐,这种好事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就算是多损失点银钱也得捐。
依附蒋家以及中立的商贾如此想着,依附箫家、昨夜别院酒宴上被当场抓包的商贾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有此等好事,昨晚就算吸了阿芙蓉,他们也要保持清醒。都怪沈金山,挖这么大个坑,可算把他们坑惨了。
一时间不少仇恨的目光看向沈金山,压力之下沈金山毫无所觉。隔着中间小王爷桌子,他看向另一边蒋先。金牌令箭、州府仪仗游街报喜,这等荣耀足以洗刷箫家这段时间的恶名。所有人都知道,第一趟肯定是最有脸面的,而蒋先便是他最大的敌人。
忽略沈金山的暗自较劲,以及他那些狗腿子的抑郁,有这般彩头吊着,在场所有人都对接下来的征募军饷宴充满期待。是以还未开宴,气氛便热络起来。
“沈某出十万两。”
在陈志谦坐定后,筹码发放下来,沈金山先声夺人。
此刻主座的小王爷还沉浸在“筹码”这两个字中。前世青城也有征募军饷之事,只是那会来此的钦差选择与箫家合作,征募军饷宴由当时名满青城的李大儒爱徒、才女箫矸芝一手张罗,当日她也是用了筹码。
同样是筹码,两人的用法却完全不同。当日箫矸芝准备了暖锅宴,叫来了不少美艳的青楼姑娘,酒过三巡前来赴宴之人打起了牌九,而牌九也是有赌注的。有阿芙蓉影响着、又有美人在怀,不知今夕何夕的诸位商贾都输得不轻。
昨日阿玲也提过暖锅宴,这会听她提起筹码,陈志谦心下升起一股疑惑:莫非傻丫头跟他一样有所奇遇,也重生了?
这样想,似乎能解释这一个月内所有的反常。
可随后她说出截然不同的法子,让他的想法开始动摇。重生之事本就闻所未闻,有他一个已是不可思议,又怎会同时出现两个。更让他动摇的是傻丫头的秉性,任谁经历过前世那般悲惨的遭遇,心性也会有所变化,不说心硬如铁,最起码也会有些差别。而这一个月相处中,傻丫头依旧养尊处优、天真善良,整个人完全像是个养在深闺十三年、未经任何风吹雨打的娇弱花朵。
后一点才是最让他迷惑的地方。
心下疑惑,然后他听到沈金山开口。
蠢货,明明他偏向蒋家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他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果然只要利益足够大,便能让人抛下一切,铤而走险。
虽然陈志谦自以为他很偏蒋家,可无论是帮阿玲、还是跟蒋先商议,这些大都是在暗中进行。在外人看来小王爷还是很秉公无私的,虽然有师兄妹这一层关系,但他依旧举行征募军饷宴,光明正大地选出会首。
沈金山便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会他银子出得格外痛快,喊出来后他挑衅地看向蒋先。
“蒋某也正想说,没曾想被沈兄抢先一步,那蒋某就先出……”蒋先拿起一枚绿色的筹码,“十两银子。”
“十两?”
这只狡猾的九尾老狐狸,什么时候成了扣扣索索的铁公鸡。太过惊讶之下,刚豪气喊出十万两的沈金山不自觉问出声。
蒋先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转向从方才起便一直盯着自家姑娘的小王爷。别人可能怕位高权重的小王爷,可身为皇商见惯了京城的达官权贵,他本身就没那么怕。即便怕,事关爱女阿玲,他也会立刻变成那个无所畏惧的父亲。
明明昨晚已经答应过他,到现在还贼心不死。
“莫非王爷不允许捐十两?”
陈志谦尚沉浸在对那丫头的怀疑中,征募军饷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即便他一两银子都带不回去,皇帝舅舅那边也不会有丝毫责怪。虽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但最起码保证了他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可以将有关那丫头的事放在第一位。
是以沈金山开口时他并未理会,可现在出声的是蒋先,为了那丫头他也得郑重对待。
“捐多少全凭自愿。本王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今日所募捐军饷,可以抵偿日后税赋。”
“沈兄可听清楚了?全凭自愿。”面对沈金山,蒋先重复着第一句,手中筹码丝毫未变。
有他带头,依附蒋家的商贾肯定不敢强出头,这会有志一同地摆出绿色筹码,中立商贾见此纷纷迟疑观望。至于平日追随沈金山,这会本应跟上给他捧场的那些商贾,这会全都推出一枚绿色筹码,脸色更是比筹码还要发绿。
能不绿么?小王爷方才后一句话,字字句句如尖针般刺入他们心头。今日募捐才能抵税,昨晚暖锅宴上那画押契书上大把的银子,不、算、数!
昨日吸了阿芙蓉晕乎乎的,气氛热烈之下,他们喊出来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多,契书上那数目已经是他们所能出的极限。金牌令箭、府兵开道、满城宣扬,这么大的荣耀在前,他们却从一开始便丧失了拥有的机会。
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这会见沈金山出银子如此痛快,这帮人全都恨上了他。挖个那么大的坑让他们跳,自己却囫囵出来。想争会首?门都没有!
于是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些多年来死心塌地跟着沈金山的商贾,这会全都随着蒋先,推出一块绿色筹码。
“十两。”
“我出十两。”
“不敢与沈老爷争锋,我也随大流跟十两。”
有他们带头,原本迟疑观望的中立商贾,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绿色牌子。
募捐第一轮,除去鹤立鸡群的沈金山外,其余所有商贾都不约而同地出了十两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清晰明了的数字,压根不用特别去记。不过阿玲做事认真,还是在第一张纸上二十三位商贾中找到沈金山名字,在后面记个“十万”,然后其它空白处写个斗大的“十两”。寥寥几笔记完后,她看向旁边商贾。
他们怎会向着阿爹?玉哥哥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胡姑娘,还请公布结果。”沈金山催促着阿玲,乎昔日同盟反水,他压根不在乎。商人重利,等自己当上会首后,不愁他们不急吼吼贴上来。目光扫过敬陪末座的这些人,到时他自会让他们知道后悔。
“沈老爷捐银十万两,请金牌令箭,仪仗开道沿街报喜。”
阿玲拿起金牌,金牌放下还没多久,上面依旧带着一丝温热。下意识地看向玉哥哥,他正襟危坐、脸上依旧是一派官威,然后她目光转移,略有些紧张地看向阿爹。收到她的目光,阿爹抬头给她打个安慰的眼色,然后脸上满是自信,见此她终于稍稍放心。
阿爹肯定还有后手,她如此想着。
可随着这种想法却越发不坚定。
烤全羊端上来,弹拨尔和纳格拉鼓欢快的声音响起,穿着西域特色服侍,带着铃铛手环和脚链的舞姬跳起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叮铃声合着愉悦的音调,整个云来楼内的气氛越发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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