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折氏未来族长的情绪悄然消失在胸腹之间。
在这个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乱世里,这样的情绪,是一种奢侈品。
他的眼角余光轻轻地从身边的杨重勋面上扫过,相比起号称同气连枝的麟州杨氏那位刚刚死去不久的族长,自己做的其实远远不如。
不管怎么说,折御卿的命运,比起自己那位女婿,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孩儿拜见父帅——”折御卿右手捶胸敬了军礼。
魏逊要他不要忘记他的身份是八路军都虞候使,其实指的恰恰就是这个时候的见面礼节,可惜的是,折御卿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叮嘱,仿佛最自然不过,就用上了“孩儿”“父帅”这样的亲昵称呼。跟随他一道留在延州的折家子弟们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妥,毕竟,这在府州折家,是相当常见相当正式的称呼了。
至于随队的监军官会不会将此事向魏逊汇报,魏逊会不会因此找自己的麻烦,折御卿却连想也懒得去想,他觉得这么做好,他就这么做了!
折德扆的心中,却没由来地微微一沉。
儿子和自己之间,毕竟还是疏远了……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势,折御卿就算抱拳说一声“末将参见节帅”,折家上下,也都能谅解他的苦衷,没有谁能在这上面挑出他的不是,毕竟在延庆为家族苦撑一角的是他,他要取得李文革和延庆上下的信任,就必须和昔日的家族之间撇清关系,就算是障眼法,也要做得像模像样一些才是。
然而折御卿却想也不想,脱口便是“孩儿拜见父帅”。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没有半分阻滞,仿佛还在家中一般。
很明显,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点也不怕被八路军那位李太尉挑出不是,相反,他怕在自己面前礼数不周,让自己生出不快。
从儿子的角度来讲,这是体恤老父亲的心情和族人的感受,并没有什么不对,看着周围那些折家子弟们脸上满意的表情,折德扆知道,他们对此很是欣然,这个族中十三郎,不管在别镇做了多大的官,毕竟还是折家的儿郎。
只是,他实在是太见外了一些……
在这个小儿子看起来,李文革和八路军方面是不需要担心的,他完全无须顾忌自己这样做会否引起北面那位太尉的猜忌和不满,相反,他却担心不这么做,会引起自己的不满和族人的非议……
亲疏远近,在这个幺子心中,已然完全颠倒了过来。
他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快,淡淡道:“军前不叙家礼,折将军代本帅问怀仁太尉安!”
折御卿抬起头望着父亲,看到小儿子那原本飞扬跳脱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折德扆的心中再次涌出强烈的不忍,一句温言脱口而出:“军议之后到后帐,你阿娘补好了那件羊皮裲裆,此番给你带来了!”
折御卿的泪水一下子挤满了整个眼眶,为免失态,他急忙垂下了头去,颤抖着声音回道:“孩儿不孝,劳烦大人母亲挂怀……”
折德扆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在折御卿肩头上轻轻拍了拍。
……
“你如今在八路军中,所司何职?”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散了正经八百的军议,回到后帐,折德扆第一句话便问在了折御卿在八路军中的职司上。
折德扆捧着一碗面片吸溜吸溜吃着,听见父亲问话,连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抬起头回答道:“孩儿现任节度都虞候使,执掌都虞候司。”
折德扆没有抬头,用箸扒拉着自己面前木碗中的面,翻出一块炖得稀烂的羊肉,夹到了折御卿的碗中,继续淡淡地问着:“这个都虞候,实在不实在?”
作为永安军节度使,折德扆当然不会不知道一军都虞候的分量,那是藩镇亲卫武官的最高职务,在节镇中的地位仅次于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但是他对名义并不看重,李文革是否给予折御卿实权,对于评判折杨两家的联盟牢靠程度是个重要参考依据。
折御卿毫不犹豫夹起那块羊肉吃到口中,咽下去才回答道:“实在,都虞候使,全军司命,下面分设八司,分掌步军、水军、炮军、运筹、兵要、通令、操演、军务,只要不打仗,全军之令,皆发于此,孩儿手中,掌管着军令左符,因此都虞候使司有时候也被称为左司,孩儿这个都虞候使,也被称为左使。”
折德扆抬起头:“左符?半片兵符?”
折御卿点了点头:“对,八路军中令箭,均是双置,左右各一!”
折德扆望着儿子:“有左司,必然还有右司了!”
折御卿笑了笑:“右司是监军司,魏文谦那杀才管着,此人就是怀仁太尉的一条狗,平日里不哼不哈,净憋着咬人,去岁朝廷推恩延庆,扣押钦使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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