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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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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田翼把霍纯汝护送会杭州以后,叫他来见一趟我,我想,他还应该去一下合肥。”南京大办钢铁的举动实在引人怀疑,也许这么多年的隐忍和窝囊已经受够了,那么这次,是要给谁掘坟墓了?

    无论是不是沪系,吴庭轩都决议要吧南京手中掘墓的铲子抢过来。

    “还有,这是习小姐送来的东西。”丁九拿出了扎在一起的几个盒子,放到庭轩的床头。

    “她怎么,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所以她很担心你的伤势,叫下人送来了好多补品。”

    “好。”

    “江小姐说这两日的事情太多,只得过几天再来看你,并且等你出院后,她已经安排你住在小令居养伤。”

    左边一个习小姐,右边一个江小姐,好一个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吴庭轩,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孙小姐的位置。

    “刚听护士说,好像孙小姐来过?”丁九略有迟疑地问了句。

    “嗯。”

    可惜孙小姐又被气走了。

    “这两天有很多要做的事,另外可能要出院了,所以,这些琐事,就无需再提了。”吴庭轩踌躇满志的脸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冷酷。如果习小姐江小姐还有孙小姐看清了吴庭轩如斯的无情,谁会留下,谁又会走开?

    “孙先生该换药了。”小护士珍妮敲了敲开着的门,心情甚好地进来要给吴庭轩换药。

    “伤势稳定了是否就可出院了?”丁九明白在医院办一些事情很不方便,万一有个探子什么的,就全白费了。

    “是,”珍妮一圈一圈地拆开包裹在庭轩腹部的纱布后,皱了皱眉头,“是不太可能了。”

    最后几圈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渗透了,而重新缝好的伤口,情况也不乐观。

    “孙先生,您这是?”小护士很难理解一直病卧的吴庭轩,伤口怎么能恶化呢?

    “没关系,换药吧。”今晨的隐隐疼痛就在提醒着他,也许是孙小姐再三拉扯着他的胳膊,也许是孙小姐躺在他的身上压了一夜,也许,总之,孙小姐欠了吴庭轩的,看来还不清就走不开了吧。

    “庭轩,这。”丁九很是紧张不安,因为他知道,庭轩多伤一天,他们的大事就要拖延一天,可想,盛年光景,又有几时可以拖拉不决。

    “正好,危机暂且解除,我也能,偷懒几天。”毫不在意的吴庭轩,身心放松地朝着床背上靠去,随手正想拿起凤仪今早撂在床头柜上的《见闻札记》,恰恰看到了她忘记带走的,玫瑰瓣信封。

    刚刚那个事业为重的吴庭轩瞬间开始模糊,而此时此刻的,是一个深深喜欢着一个姑娘的男人,吴庭轩。

    丁九把护士送出门之后,回过头,看到庭轩正在折一张纸,最后折成了一个信封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差点忘了!”丁九慌忙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庭轩。

    “你的信差点忘了给你了。”

    “谁的?”庭轩似乎没什么兴趣

    “嗯,还挺香。”庭轩拿起凤仪落下的信封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发现花瓣的香气还残留些许。或者最浓郁最深刻的,是他期待的心情,和孙凤仪的味道吧。

    “叫,”丁九拿到信的时候估计也没注意落款,现下才想到要看一眼,“许陶然。”

    是她?

    爱撅着的樱桃小嘴,盈盈泛波光的大眼睛,烟幕散去,这样的一张脸,一个人,款款走来。袅袅仙气,撩人妩媚,灵动潋滟,似乎她距离这样的女子还很遥远,但她就是她,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至淳至情,却又至纵至戾的陶然之气。

    呵呵,许陶然。

    “前几天差点小命都没了,就没顾上给你。”丁九此刻一定纳闷极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姑娘找吴庭轩呢?而且每一个来头都不小,习小姐江小姐孙小姐,这不,又来了个许小姐。

    “还有一个包裹,先收在同顺那儿了,等他回来之后给你吧。”

    “嗯。”吴庭轩只是专注地盯着信封上“许陶然”三个字,摩挲良久。

    “你说,如果这些个许小姐江小姐孙小姐的,把后面那俩字儿都换成‘夫人’,那你们老吴家可热闹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丁九甚是开心,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几日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霾,算是消除大半,紧张不堪的沪系军人,也好歹有了喘口气的机会,便是要逮着机会找乐子了。

    “你忘记了,习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的庭轩,把信封放在了桌上,拿起那本《见闻札记》开始百无聊赖地翻着。

    “可不是,怎么把桐妹忘了。”别瞅着丁九嘴上一口一个习小姐的叫着,实际上,他们也是相熟于早年的旧人呢。

    “漏了谁都不能漏了她,她可是众夫人中最出类拔萃的呢,没有她,就是我吴家的损失。”吴庭轩面对着明枪,选择了放冷箭回击。

    “哟,看来这后院不够安宁了呀。”庭轩与丁九相视一笑,嘲弄之意转而成为了一种默契的表情。

    “我吴家还娶不起这些个夫人吗?”有意无意地停顿于此,原本该是一幅娇妻美妾的场面,却冷凝在吴庭轩瞬间阴沉的眼神里,是追忆,更是愤懑。

    “我现在去安排,等我消息吧。”丁九无言以对,离开医院转而去找田翼。

    “春天初醒,现在的春天,还在后半夜没醒呢吧。”吴庭轩朝窗外望去,厚厚的玻璃将酷寒隔离开,却宽宏地让阳光去爱抚它所有的子民,那么伟岸,那么想要让人拥抱,刚才的锋利之气,温柔了不少。好像来了灵感一般,他顺手把信封插在了凤仪未读完的那一页,然后悠闲地把书翻到了《幽灵新郎》,看来,他还是对此充满好奇。

    “真是个傻丫头,有什么好怕的,还真会闹鬼吗?”自言自语间,开始慢慢读起来。

    奥登沃德是德国北部的一片荒芜浪漫的土地,离美恩河与莱茵河交汇处不远。

    凤仪,给你留着了,下次,要继续为我读完,一直这样,走到太阳落山,生命末微的时候,好吗?

    “凤仪,想什么呢?”在火车站候车的子妍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孙凤仪。

    “没什么。”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何承勋自己要去南京的事情,这何承勋倒是自己也有事情,陪着霍普金斯教授去了苏州小游再加会友一番。

    “没什么。”再次情不自禁地想到今天早晨吴庭轩的淡然和冷漠,凤仪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

    也许,从德龄马场那时候起,就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从来,都不曾真正在意过我吧。

    微微叹气间,嘴边挂着的,竟是一丝释然的微笑,

    那么就去南京,最后看一眼,曾经深爱我的人吧。

    谁又知晓,你无由的寂寥,竟是另一个人的奢望不到,强取也好,委屈也罢,命,却总是不从我意的。

    惩罚吧,倒是心安理得许多。

    是吗?

    许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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