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方圆?
回到宿舍,方圆躺在床上,身体好像不舒服。
“小甜,你怎么啦?”小麦爬上床去,用手试了下方圆额头的温度。
“不烧啊,怎么躺下了?”小麦打开橱子,取了一件淡蓝色的外套。
方圆伸出手来,对着小麦说,帮我请个假。
小麦看了她一眼,“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壶热水去。”
“嘿嘿,就知道小晚对我好。”方圆伸了个懒腰,调皮地说道。
“死丫头,少贫啦,赶紧休息,快快好起来哈。”小麦拿起水壶,出去了。只留下方圆在宿舍。
寂静的宿舍楼,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方圆的脸上划过两行晶莹的眼泪。
这些日子以来,小麦对功课越来越上心了。她每天伏在那里写着作业,那专注认真的神情让班里的同学,老师都感到惊讶。
老封一天几次地在办公室里对其他老师讲,高考在即,学生们都有压力了,开始自觉地学习,我们班的徐小麦都开始努力了,这样下去,成绩会很可观。
其实,也许只是说给其他的班主任听听罢了。他心里,并不多么看好方圆。
在老封的心里,学习这件事情,还是靠学习好的学生比较有盼头,对那些平时就不怎么学习的而言,即使他们决定努力了,但是,学习这件事,往往看得是日积月累,在离高考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像小麦这样的学生,再怎么努力,也最多去一个专科学校,对于班级的升学率,毫无影响。所以,他不会在她身上花费一点时间,即使他知道她在努力了。
毕竟老封已经在这所高中任教超过20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经验。
每天的积极学习让大家感到很吃惊。
而方圆的旷课,也让老封感到忧虑。
方圆的日记:
其实,我原本不是一个坏女孩。最开始的时候,我和这里上进的学生一样,有着一个最单纯的奋斗的梦想。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我考上县里重点高中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记得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到时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报到的前一天晚上,简陋的房屋里,父亲让母亲给炒了几个清口的小菜,然后,自己边看着电视,边自己喝着酒。我在里屋收拾着行李物件,想着就要离开家去县城里,心里既有兴奋,也有不舍。
那天晚上,父亲喝多了,我听得见他在外屋开心地大声对母亲说着,我闺女考上重点高中啦。声音那么大,一遍又一遍。
我的脸上也绽放出一抹会心的笑颜,我知道,父母很开心,我是他们的骄傲。
第二天清晨,父亲起得特别早,素来不照镜子的他对着家里墙上的那面镜子照了很久,吃过饭后,他换上了几天前就让母亲为他洗好的那件唯一像样一点的白色衬衫,那件衣服,是父亲几年前买的,他一直舍不得穿,总挂在衣橱里。
他知道,我不爱坐他的三轮车,所以就帮我拿着大包小包,陪我坐那去往市里每天仅一班的公交车。
那天,车上人好多,我第一次坐那个公交车,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公交车上可以这么挤,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车上的人已经满满的了,可以塞人的地方都被占了,可是,司机还是不时地停下来,让更多的人往车里硬生生地挤着。
售票员四十几岁的样子,脸上涂着厚厚的油脂,一块一块的,在阳光底下显得层次很不均匀,烫过的头发显得发黄,看上去有几分干枯。黑色的丝袜已经起了不少的毛球,看上去很邋遢,抹着劣质口红的嘴巴就像个扇子一样来回地动着,叫嚷着,大家再往里面站一下,后面不是还有很大的地方啊。
我看了看后面,哪里还有站的地方,这时,父亲把我手里的小包全接过去,让我扶好,然后,他挨着我站着,身边放的,手里提的,全都是我的行李。
父亲本就瘦小,拿着行李的他显得站得很不稳。但他还是坚持提着包,因为那里面是母亲给我带的吃的东西。
车子在颠簸的路上缓慢地前进着,突然,又猛地停下来,车门打开,又塞上来几个坐车的。售票员只是粗鲁地让大家再往里走。那刺耳的呼喊声让人觉得很是厌烦。
父亲明显已经被行李堵住了,他的脚几乎挤在了一起,售货员却还是不停地催促他,你再往里面挪一下。
老实的父亲尽力地挪着,可是,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那个可恶的售票员竟然过来推搡着已经举步维艰的父亲。
那一刻,我想说什么,可是,没能说出来。下了车,我开始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我想,一定要给父亲争口气,不能让人这样的欺负。
父亲背着我的行李,提着包裹,终于来到了报名的办公室。
我以为,这里的老师是也会像我初中的老师一般很和蔼,可是,不是的。他们的举动只是让我觉得好陌生。父亲从口袋里掏出旧钱包,一张张地开始数钱,其实,在家已经数过好几遍了,那是要交的报名费,足足有三千多,父亲好像还不放心,又仔细地数了一遍。
我看了一眼成绩表,一共有一千三百多个学生被录取,我的成绩排在了一千一百多名。
我没有沮丧,能来到这里继续学习生活,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因为,中考之前,我给自己的后路是,去县里的普通高中就好。
结果,偏偏给我考上了。
报过名后,父亲送我来到了那个新的宿舍楼。
父亲背着行李,看了一眼门牌号,说,嗯,315宿舍,应该是这里。
我接过父亲肩上的行李,开始选我的床铺。
和我分在同一个宿舍的女生都已经来了,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打招呼,不像我们初中的同学一样,见了面,一定会笑着问候。我看着她们各顾各的身影,我有点开始想念我的那帮初中同学了。
父亲有些笨拙地为我铺好床铺,用洗不尽陈垢的双手。
然后,他从口袋里,又掏出那个钱包,把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点了一下,一共三百零八块。父亲从里面拿了个五元的,把剩下的给我,让我收好。
我放在口袋里,父亲好像不放心,让我把钱掏出来,他仔细地把钱整理好,从我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把钱夹在书里了。然后跟我说,记得在33页。
他把来的时候用来装行李的尼龙袋子,还有塑料手提袋绑在一起,然后,对我说,我回去了,一会该没车了,袋子我拿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学习,跟同学好好相处。
我点了点头。
他走了。
他的身影显得那样的瘦弱,瘦弱却要扛起整个家的担子。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我忍不住追上去,爸,我送你到校门口。
我们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在校门口,父亲让我回去,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期待。
他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那繁华街道的车水马龙里,我一直站在那里,他没有回头,只是快步走着。
在转角的马路边,远远的,我的老父亲,回了一下头。
看见我还站在那里,父亲向我挥手。
我没有走,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父亲转过了街角,他的身影消失了。
我的眼泪放肆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泣。
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的不舍,还是因为看到成绩单后要强的自己心中隐隐的那份压力与自卑,还是因为对父亲的心疼。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有一种直觉,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回到宿舍,我早已经擦干了眼泪。推开门,还是那样,她们各自忙着自己的。看不到一点点宿舍的温暖。
我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隐隐的自卑感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我的下铺是一个看上去很好相处的女生,因为,我来的时候,只有她对我笑了。
收拾好床铺,我鼓起勇气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她笑着说,好啊。
食堂的饭好像并不怎么好吃,她只吃了一点点。我买了一份土豆,味道一般,我开始想家,想念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虽然用的材料不是多好,可是,却总是那么可口。
她好像不爱说话。她叫刘小玉,这个名字倒是很好记住。
晚上,回到宿舍,她们在聊天,我很想加入她们的谈话,其实,我很喜欢和别人交流的,曾经一度成为班上爱闹的“小疯子”。那些日子,我在班里的成绩很好,也很有自信,几乎和每个同学都能聊几句,还有一群死党,我们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个盆里洗脚,吃着一包猫耳朵。我当时坚定地相信,到了高中,我也可以有一群好朋友。
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我听见她们的谈话,她们谈论的是中考成绩。
“632分,我考得不好还被家里说了一顿呢。”她是梦如,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白的,是我见过的女生中很出彩的一个。学习也不错,说话的时候有点发嗲。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但最开始
也没有讨厌。
“考这么高啊,我才考了629,老师同学都说我是发挥失常了,我也这么觉得。”她是陈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但又好像在说着,下次我一定要考得很好,能看出她要强的心理。我能相信她是发挥失常了。
“你呢?”陈燕大着嗓门问我身边的小玉。
“中考,654。”她淡淡地说道,那一刻,她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哇,这么高啊。”梦如长着嘴巴,用吃惊加敬佩的表情看着小玉。
然后,她们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的脸开始变得火辣辣的,我没脸说出我那个可怜的分数,而且还是我超常发挥得到的令我满足了好一阵子的分数。
她们看着我,包括小玉。
“我,我发挥失常了。”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只考了,只有599分。”我终于说出了那个分数。
“哦。”陈燕应了一声。
然后,我们又开始各自忙着自己的。
我爬上床去,躺下,外面好像阴天了。
我的心很乱,我想我是想家了。
我好想回家。
好好学习。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我要争气,可是,我心里还是满满的自卑感。我了解自己,从小到大,是个要强的小丫头。这一点,我清楚地知道。
可是,我的心里,就像这压抑的天气,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上晚自习。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新班主任。
他长得很瘦,干瘦干瘦的。
像一只柴鸡。
看上去很凶。
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他让我们做自我介绍。我很紧张,可是,后来才知道,我的紧张是多余的。
他只是让我们班的前十五名做了自我介绍。
说剩下的同学,以后慢慢认识。
他说,是因为时间不够的原因。
可是,十五个同学都介绍完了以后,明明还有大半节课的时间啊。
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