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布在森林里的榛子树都透出了一片新绿。士兵们无精打采地踏着苔藓往前走,苔藓中可以看见白色和蓝色的白头翁,还有浆果和羊齿植物。连绵大雨淋得树皮变软了,散发出一种惬意的气息。
而在松针和朽木铺成的地面上,则散发出一种辛辣的气味。太阳在树叶和树枝的雨滴上映出一道彩虹,鸟儿便在那上面欢乐地歌唱。
他们加快了脚步,似乎认为还会像以前一样所向披靡。上奥地利天主教贵族们逃之夭夭的远景显然使他大为得意,甚至连之前那种忧郁的神情都消失了,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闪闪光芒。
“精神点!”指挥官喊道:“我们现在一定要赶到前面去――不能落在后面。我们要出其不意地攻击日尔曼人,不过,如果他们已经站稳脚跟、布好阵势的话,那我们就必须先下手攻击他们。”
“是,大人!”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刚落,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行进中的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靠近树林那一侧的士兵,一下子就被撂倒了几十个。
“戒备……戒备!”
波西米亚指挥官连忙跳下马背,一边掏出手枪瞄准树林,一边急切地命令道:“奥弗顿,带上你的人冲进去干掉他们,一个都不留!”
他这道命令显然不能得到执行,因为奥弗顿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藏在路旁树丛里的萨累骑兵,对前进的队伍看得一清二楚。见敌人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哈罗德便向部下作了个手势,要大家别轻举妄动,让火枪队再齐射几轮。
重新装弹的空隙,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波西米亚指挥官一时间犹豫不定,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深入这座森林。然而静寂只是暂时的,随着一道道火光,密集的枪声又打破了沉寂,不久就听见从东面传来马蹄声;虽然距离还相当远,但是随着敌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波西米亚指挥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抓紧时机把队伍带到路中心排成楔形。他本人是楔形的尖端,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卫队,再后面是三个人一排,再后面是四个人一排,全都配备精良。
“他们还在唱歌呢,我们要完蛋了!”
一个士兵突然惊叫了起来,扔掉手中的武器就往后面跑。不过指挥官现在却没时间维护军纪,因为一列黑黝黝的骑兵出现在转角上,战马迈着沉稳的步伐冲了过来,上面的骑者仿佛生了根似的做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长矛手准备!火枪手射击!”
他的命令刚下达,哈罗德营长也用马刺踢着马,举起手枪喝令道:“一连左侧,二连右翼!”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策马奔去,树林里响彻了骑兵们可怕的叫喊声。兹皮希科连长跟敌人相隔只有两百步,一眨眼工夫,敌人就向他的部下平举起一片森林似的矛枪;其余的士兵闪电似的分列两边,以便保护自己,抵挡从森林两边来的攻击。
欧洲骑兵也许会赞赏波西米亚人这种敏捷的战术,但他们遇到的却是前所未见的对手。兹皮希科连长冷哼了一声,对着最前面的长矛手就是一枪,随即调转马头,从顺时针的方向又绕了回去。
他的部下们同样如此,看上去排山倒海的冲来,却并没有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强攻,而是一轮接一轮的射击。三把早就装填完毕的手枪射完,让波西米亚长矛兵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但波西米亚人谁都没有想过投降,因为他们知道,别指望这些黑色死神会发什么慈悲。
因此他们默默地后退,大伙儿结集在一起,肩并肩,一会儿举起标枪和阔斧,一会儿又放下;在混乱的战斗中,只要可能,便尽量剁,用石弓射,一边继续慢慢地退到他们的骑兵那边去,可他们的骑兵正在同另一支敌军作殊死战。
实力太过悬殊,决定了这场血战的命运不会发生奇迹。
一个年轻的波西米亚士兵看到伙伴阵亡,简直发了狂,立马弯身抱起他他的尸体,想把它安置在一个安全些的场所,免得尸体被马蹄踏碎,等到战斗结束,再来收尸。
但就在这当儿,他又发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因而不但不离开大路,反而向萨累骑兵冲了过去,把尸体向着他们的刀尖扔,弄得那具尸体窟窿累累。
战斗变成了屠杀,他们的长枪和阔斧到了短兵相接时就毫无用处了。相反,骑兵的剑却斫在他们的头盔和脖子上。马匹径直冲入人群,把倒霉的波西米亚人践踏得溃不成军。
骑兵坐在马上很容易往下斫,他们都利用这机会不停地斫杀敌人。树林里的两边不断赶来了凶猛的战士,身披狼皮,心里也像狼似的渴欲饮血。
他们的号叫声压倒了那些垂死者乞求饶命的声音。战败者抛下了武器,有的企图逃进森林,有的装死躺在地上,有的笔直地站在那儿,脸色雪白,眼睛充血,有的则在祈求。
其中有一个人显然疯了,竟然吹起笛子来,抬头向上一望,笑了,后来被一个萨累骑兵一刀砍掉了脑袋。森林不再飒飒作声,死神笼罩了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