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深浅浅的秋色里对着他咬牙挤出一句话來:“陆景候,你要如何才肯放了他们!”
我怕他知道阿留便是之前被他斩于城门外的沧州知府的生子,只是急于让陆景候放了他,却是这话更让他起疑,他冷冷道:“谁是他小舅舅!”
“你一向本事通天,竟连这都不知晓了!”我牙齿颤得将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猛吸了口气道:“他是我养子,你不要害了他!”
他神色愈发冷冽起來,朝小葛轻轻看了一眼,小葛立即上前将阿留和白术带走了。
我远远地望着阿留小小的身影傍着白术步履不稳地走着,攥成拳的双手快要碎在掌心里:“陆景候,我最后与你说一次,不要害他们!”
陆景候却是早已转过身去,沒有理会我,径直负手往另一侧的游廊上走了进去,身影快要隐在了那一重屋檐遮下的阴影里。
我突然发现,他今日竟是一反常态,着了一身黑袍。
他从前是向來只着白衣的,衣裳不许绣暗纹,袖边袍角也不许多出杂线的颜色,就连一根束发的带子,也从不能是旁的颜色。
以前在京中陆府,下人们总说公子便是块冰,平常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若是想要惹得他生气,只要在他身上放一根其他颜色的丝线便是。
还听得说,之前有服侍他穿衣的小仆婢笨手笨脚,将自个袖子上的一根头发不小心落到他腰带上,后來便被人生生打折了手。
他今日这般,竟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全然已是不认识他了。
我随他走了极远,绕了几条抄手游廊,眼前的景致快快往脑后退去,晃花了眼,迷了心神。
他默不作声在前面走着,像是与我无话可说,我面无表情在他后头跟着,也果真是无话可说了。
他在一间檀木雕花门前停下,微微回过眸來看我,将手无骨一般轻轻伸出去,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屋内一阵药味扑面而來,裹挟着一股极其湿热的风,扬着陆景候未全束起的发,拂到我面上,我微闭了眼去看屋内,影影绰绰的一阵雾气裹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垂了纱帐的大床,沒有半点生机。
陆景候回过头去,让我看不清他面上神色,我盯着他侧脸看了极久,他轻轻启唇道:“你进屋去看!”
回廊上的尽头涌起了一阵沒由來的风,我忍住寒意朝他看了一眼,他冷冷移开了视线,自己先行进去了。
他玄色的外袍上有着繁复的缠枝莲暗纹,我看得眼花,他一个拂袖,将那精致的布料从我眼底下抽走,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忍住呼吸不让浓烈的药味呛着自己,那床渐渐离我近了,我心里却是沒來由跳得愈发急促起來。
陆景候走上前快快挑起了那帐帘,我打眼看去,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年岁不复年轻,眉眼却与我有六七分相似,我心里似涌着狂潮,在一片眩晕中失声大叫了起來:“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