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
我几步上前,长身一揖:“先生在上,请受韩悠一拜。”他闪身避开,叠声道:“不可,不可,庭玉愧不为师,受不起。”
我抬头冲他狡黠一笑:“你本是长安公主之师,未若,何以在此?”在宫里最为讲究名位,诸人皆是捧高踩低,庭玉已被黜去太子侍读,无名无分又将要流放戍边,明里暗地不知得受多少挤兑,目下我既占尽帝宠,姑且把庭玉划在名下,日后他行事亦更方便。
他明了我意,嘴角上扬:“庭玉敬谢。”
我与庭玉一人一撵,一路招摇地回到皓月阁,已是黄昏将近。远远地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立在门前,正是阿泓,见我们的坐撵将至,亟不可待地奔过来。止住撵,我莞尔一笑,侧身让出身后的庭玉:“阿泓,这是我的授业先生,日后便是你的邻居了。”
“赵侍读?”他很是惊讶。
“庭玉见过小公爷。”庭玉回与一揖。
我恍然想起,独孤泓入了宗学,庭玉又是太子侍读,如何不识呢。“即是相识,如此甚好,不若都以名讳相称罢。”我笑呵呵。
独孤泓迟疑片刻,方才扭捏道:“庭玉哥。”
庭玉却是落落大方:“泓儿。”
咦,称呼到挺自然,却又是这般生疏,有猫腻哦。
晚食自是在皓月阁,我特地嘱咐庖厨备了满满一桌膳食,并把膳席置在了太液池上的八角亭。月光浅浅,清风习习,好不惬意。
只是眼前二位,庭玉自是心事重重,兀自斟饮;而独孤泓也是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样,挟菜不食即放,眼看面前的碗碟俱已堆满菜肴,却是基本未动。
我双手捧颊,长叹一声,两位方才神游回来。“民以食为天,万事都等饮足饭饱再议,可否?”
“对不起,我只是……”庭玉拿起漆箸却又放下。独孤泓到是专注吃起他面前堆积如山的菜肴,只是几不品味就囫囵下咽。
“庭玉,我明白的,只是,”我停下看了看四围:“目前暂无良机,此事只有从长计议。”我当然知道庭玉在想什么,但是现下这般,要见太子一面,难于上青天啊。
他神色黯然,苦笑道:“其实庭玉心中有数,只是难免痴想。不管如何,阿悠,多谢。”
这顿饭结束地很快,庭玉已经微醉,我让宫人扶他回西厢。目送他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处,不由轻叹:酒入愁肠,愁更愁。
“阿悠。”独孤泓碰了碰我的衣肘:“我有事与你说,借步。”
我随他回到卧房,他的房间并不大,家居布陈也是简洁利落,床榻对面挂着一张弯弓却是十分醒目。他循我目光而去,指着那张弓:“此物随家父征战半生,他已将之赠与,只是目下我尚无能力拉开此弓,不过我相信开弓的时日必定不会太远矣。”其时他的眼光灼灼,双目就似着了火般狂热,被他的情绪所感,心中的那些郁郁都好似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