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竟换了个天仙般的佳人。
苏素已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然此女较之,毫不逊色。不到二十的年纪,身着素衣,雾鬓风鬟,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去了苏素的媚气,眉宇间透着雅致。风韵天成,令人难以形容,只有痴望。
博雅呆愣了好一阵,“啊”的惊叫一声,脸色通红,恍然推开。
美人原正对他深情凝视,这一推,用力过猛,竟将其摔了出去。狼狈的揉着腰,她蹙眉轻嗔:“怎么还是莽莽撞撞的...”其声甜润清亮,恍若少女,却再熟悉不过——
朱吞朗笑:“怎么?不认得了?此女便是与大人相对数月的叶二呐。”
全场哗然。
我虽喜欢童话,却早过了相信它的年纪。
此时却恍若身临其境——只是不知这一幕,该算是《美女与野兽》反转版本,还是青蛙王子的女生篇。
看博雅红着脸,却看都不敢看轻拉着自己的叶二。众鬼怪平和的祝福,似乎使得一切更像平安时代版本的《怪物史瑞克》。没有光华与诱惑,只是滑稽得温馨。
“这...这...她...我...”博雅张口结舌,到底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二美目含泪,向他深深福了福,颤声叙述了她与朱吞打赌的经过——
原来,她本是大户人家的独女,家资颇丰,人美,善舞,笛艺更是出神入化。追求者众,其中翩翩佳公子也不计其数。偏她心高气傲,始终想寻个爱她的才艺却不图她美貌的知音。
一日,深夜吹笛,正逢朱吞童子路过。两人笛声相和,因而结识。
知道朱吞并非人类,她也不介怀,依旧笑谈,无意间提及心事。
朱吞摇头,笑她痴傻,只道世间人皆贪好颜色,说没有了容貌,对方甚至不会去以真心去与她结交。
叶二不信,与其立下赌约,让朱吞将自己变丑陋,将灵魂的一半附于朱吞随身携带的魔笛之上,发誓如若找不到真心仰慕她才德之人,宁愿永生作为鬼怪游荡于世。
于是,成了那日的模样。家人不再认她,白天不能现身,否则迎来的不是惨叫逃窜便是持刃相向。
她想,也许真正热爱音乐的人可以懂我。几经找寻,每遇到欣赏她笛艺的男子,都倾心与之相交,对方微笑着接过她手中音域独特的魔笛,却都在百鬼盛宴中拒绝接受考验...当然,拒绝接受的下场也不美好,来此的异族都要献艺,那些通晓音律的人自然选择吹笛,但拒绝接受考验,便无法再引起叶二灵魂的共鸣,因此笛子无声,终究没能逃离一死...
“我已记不得这样过了多久...”她叹息着。
朱吞却沉声接口:“自那日至今,整整两百七十四年。”垂下眼眸,轻笑:“那些家伙过了第一关又如何?只有真心待你之人的泪可以解除我施的咒,但...世间有多少人肯为鬼怪落泪啊...”不再多言,他望着博雅,淡然一笑,与那时强光下的感觉一样——满足却落寞。
我诧异的看他,转头环视群鬼,这才发现它们的眼底都透着淡淡的哀伤,惹人揪心...
“因执念而被排斥而寂寞,洞察一切而厌倦,在孤独的夜里穿行与游走...鬼怪,其实更像渴望温暖的孩子...”听见晴明的叹息,我不觉红了眼圈,鼻子一酸,眼泪悄然滑落。他轻声安抚。朱吞侧目,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朝我俩报以微笑。
良久,气氛逐渐欢腾起来,鬼怪们摇曳着身姿,舞动着,嬉闹起来...
末了,博雅被要求献艺,他淡笑着吹了一曲《但愿人长久》,我小声哼唱以和,叶二随曲轻舞,凌波微步,宛若清莲。
百鬼夜宴仿佛联欢会一般结束。
朱吞送我们直至门口,并邀请我四人明年再来。临走,别有深意的回头,瞧瞧我,笑道:“小生很是欣赏姑娘的故事,如若今后夜半叨扰,请勿见怪!”话音未落,已飞身离去,杳无影踪。
看看晴明,我哭丧起脸:“天!还讲?!”
他捏捏我的鼻子,摇头轻笑。随后,望着朱吞远去的方向,微眯起眼,低喃:“今后...得叫朱雀守门再严密些才好...”
风乍起,白色衣角翩然翻滚。
天边,霞光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