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防她也跟了来,反倒被将了一军。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淡淡道:“有劳穆司衣,看座。”
恰时浣娘也在,见嫣寻取出那件浅绿鲛纱衣裙,惊异道:“这就是鲛纱么?”
我叹息道:“正是呢,这么名贵的绸缎,居然被我不小心刮出了小洞,简直唐突了宝贝。”
浣娘上前牵起衣服细看,越看越赞不绝口道:“鲛纱名贵难纺,动辄撕裂刮花,虽十名女子日日不停赶工,半年也才得一匹。嫔妾看这衣裳缝制及绣花的手工,即便是在禁中织造坊内也是一等一的,想见其缝裁之人,该是何等灵秀剔透!”
我唇角卷起一抹笑意,温和道:“妹妹此番话鞭辟入里,倒可算得上此人的知己了。”
穆司衣见我们闲话,忙忙展开绸缎道:“请宝婕妤娘娘过目!”
我携了浣娘的手,缓缓起身同看新呈的绸缎。有一匹嫩黄色五福连珠喜鹊花纹的尤为显眼,我手指在上面拂过,穆司衣陪笑道:“宝婕妤好眼力,这匹软缎乃是湖湘进贡,布料柔软平滑,绣工线条洒脱纯熟,最难得是颜色搭配鲜亮,与娘娘的娇艳最相匹配!”
我不置可否,与浣娘煦煦说些琐事,一边冷眼看魏夜来。
她坐半在小杌子上,低着头端详着鲛纱,时而双手上下飞舞。虽然两手已经缠上了纱布,却丝毫不影响她动作的灵活轻快。棠璃在旁替她拈线穿针,间或低低闲话两句。魏夜来只抿了嘴浅笑,偶尔回应,一举一动都极为端庄和气。放眼看去,说不上有多么艳丽夺目,亦看不出有怎样的机智聪慧。只在小心谨慎中悠悠透出寻常的安静淡然,五官清秀,动静皆是贞宁之态。
不一时,嫣寻从大安宫回来,笑着福身道:“回宝婕妤娘娘,奴婢适才在大安宫替宝婕妤娘娘请安,太皇太后偏生翻出来一件去年的雀裘来,说是看烟花时沾了火星烫出了几个小孔,因那雀裘难得,扔了又怪可惜的。奴婢一时嘴快,说起尚服局的女官们个个有一双巧手,太皇太后便命奴婢去速速请来。奴婢正说来回了婕妤去一趟尚服局,这可巧了,原来穆司衣在慕华馆呢,奴婢竟不用去请别人了吧?”
穆司衣一愣道:“太皇太后要补雀裘?”
“正是呢,只不知道穆司衣会不会界线?朱槿嬷嬷说那件雀裘是定要界线才成的。”嫣寻依旧满脸笑意,穆司衣顿时喜道:“奴婢不才,界线是会的,虽不说精妙绝伦,也可谬称得心应手了!”
我也笑道:“既然穆司衣会界线,就不必去请你们尚宫了。穆司衣,你可要好好表现,太皇太后要是高兴了,你可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飞黄腾达指日可见!”
穆司衣早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凭她的资历等级历来都只在六宫妃嫔间混迹。宫里有规制,太后的衣着配饰尚且由各局尚宫料理,何况太皇太后?这真是想瞌睡捡了枕头,正是献殷勤的大好机会。她也不待大安宫的人来请,忙忙的跟了棠璃一阵风似的拾掇了东西。
临走前,穆司衣似有顾忌的回望了一眼,见魏夜来寡言少语,只顾低眉顺眼的缝制鲛纱,我又与浣娘交谈甚欢,微微犹豫,到底没抗住飞黄腾达的幻想与诱惑,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