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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二章 长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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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东厂的牢房本就是盘查极严的禁区,自从何心隐被抓羁押于此这里更是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一概都远远回避。像他这样的天字一号钦犯自然不会跟其余犯人一起羁押,在牢房最深处,有一间仅有五尺见方,四面石壁,铁门厚重的特制牢房,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形,甚至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这原本为了惩罚犯了错的犯人,而设立的禁闭室,常年不见日光,十分潮湿,人关在里面,连躺都没法躺,就是不动刑,也是难以忍受的折磨,现在成了何心隐的牢房。

    他被关在里面,暗无天日、不知晨昏,只能通过牢子送的饭菜,推算现在是早是晚、自己已经关进来几天。

    这会儿应该是晚饭后,忽然听得门锁打开的咔哒声,接着沉重的铁门被喀啦啦地推开,火把的光透进来,刺得他习惯了黑暗的双眼生痛。

    两个番子走进来,对戴着脚镣手销,箕坐在散乱的稻草上的何心隐道:“何先生,我们督公有请。”

    何心隐没做声,活动下发麻的手脚,缓缓站了起来。

    在一众番子押送下,他拖着锁链,艰难的走在牢房的石板路上,好在粱永就在不远处的牢头值〖房〗中。

    伞日的粱永,没有穿蟒袍,一身深青sè西洋布的直掇,头戴同sè方巾,一见何心隐,他便客气笑道:“何先生,用过晚膳了吗?”

    何心隐看他一眼,爱理不理道:“一碗糙米饭倒有半碗沙子,像是喂猪的。要不是老汉铁齿铜牙,哪吃得下去。”

    “牢里的伙食向来如此,怠慢了先生。”粱永咧嘴笑道:“今儿咱家请您喝酒。”说着把他让进值房。

    值房里已经摆好酒席,何心隐一进去,也不谦逊径自坐了首席。没等粱永坐下,他便拿起筷子夹一片亮晶晶的回锅肉就往嘴里送。粱永有些尴尬的笑道:“看来这段日子,真是难为何先生了。”

    何心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点头,一边示意他斟酒。

    这要换了别的犯人这样,粱公公早就大刑伺候了,可何心隐这样对自己,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粱永给何心隐执壶斟酒,伺候他酒足饭饱。何心隐这才打着饱嗝,拿起粱永搭在椅子上的名贵披风,胡乱擦擦手道:“说起伺候人来,你们各个都是好手。”

    “那是,咱从小就干这行”粱永答话时好像有点心神不定,他挪了挪座儿,距离何心隐远一些道“今个请先生吃这顿饭,一个是感谢您那天替咱家解了围。”

    “另一个呢?”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心隐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另一个是,上谕到了。”粱永看看他道。

    “这是断头饭?”何心隐捻着胡须,笑呵呵道。

    “不是不是。”粱永连忙摇头道:“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那么多人为先生求情,皇上宽宏大量,终于答应,只要先生认个错,写个悔过书,保证以后不再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便会放了你,也不会因你再牵连其他人。“你觉着我会答应么?”何心隐反问道。

    “答应了就不是何先生了。”粱永正sè道:“咱家知道,对您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动刑没有用。可是您的〖言〗论,已经牵涉到了我大明朝的根本,天子之怒,血流漂杵,您自己不怕死,总得想想您的家人和朋友吧?”

    “说下去。”何心隐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江西巡抚已经奉命清剿聚和堂,还有罗近溪、李卓吾等泰州派的泰斗,也全都被抓起了。再往大里说,禁毁天下书院,宣布王学为邪教的圣旨,也早就拟好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系于您的一念之间。

    只要您认个错,聚和堂保住了,您的朋友平安无事,您最在乎的王学和书院,也安然无恙。否则的话……”

    何心隐脸上浮出了沉痛的神情,却依然不语。

    粱永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等他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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