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之前总把扬州那些肥肠满脑的盐商,当成是晋商的代表,但来了边关才知道,”金陵商会的会长感慨道:“这么个‘种啥啥不长,张嘴就吃沙’的恶劣环境,打交道的不是刁民就是丘八,不是叛民就是鞑子,他们却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还闯出了那么大的家业,这种吃苦耐劳,不畏艰险的精神,确实是我们这些江南商人严重欠缺的。”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沈默听了这话十分高兴,笑道:“吕宋可比这边近多了,马尼拉的条件也比宣大好不少,前景更是北边无法比拟的。可我求爷爷告奶奶,请你们去开发,却都没人捧场。”说着嘿然一笑道:“老杨博笑话我,说东南商人就是帮娇气的公子哥,嫌山路硌脚,放着金山不去挖。要是你们再不给点热情,我可要松口让晋商也加入了。”
“别呀。”商人们一下瞪起眼来了:“吕宋岛可是咱们出钱出力打下来的,他们一个子儿没出,凭什么掺和进来?”
“大人关注西北,可能对东南的近况不太了解,”浙商会长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原先那些大家大户的,都把眼睛盯在东南的一亩三分地上,恨不得把地皮炒成金砖。但现在,风向要变喽……”
“怎么变了?”沈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
“还不是海阎王闹得?”浙商会长小心看他一眼,才字斟句酌道:“海瑞在东南搞清丈田亩,重新造册,但凡是非法侵占的民田,必须限期退田。而且据说,他还要推行一项新政,但凡五年内的土地买卖,如果成交价低于当时平均价的一半,买卖双方都可以向官府申请无效,交钱赎田。”说着他无限唏嘘道:“这位海大人,是一招比一招狠啊!”看来也一样是海氏新政的受害者。
海瑞这项新政,直指民间最大的剥削――高利贷!因为小农经济的脆弱性,更因为苛捐杂税的沉重,使农民百姓抵御风险的能力极差。一旦遇到荒年,或者家中男丁失去劳动力,甚至是红白喜事,都会无力应付,只能向富户借贷。被人借钱是件很痛苦的事,何况这种多半有借无还的情况,按说富户缙绅们应避之不及才是,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积极主动的雪中送炭,让人不禁感叹,谁说为富都是不仁啊!
但借钱是有利息的,而且是月息几分,复利计息,往往借他二两,一年下来,利打利利滚利,就得还五两以上。穷苦百姓要是能掏得出这笔钱,当初哪还用得着告借啊?还不上怎么办?缙绅们都是好心人,也不要你的命,也不抢你家闺女,一切都好商量嘛。看看你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通常是家徒四壁,就剩几亩薄田了。于是聪明而仁慈的大老爷们,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老爷我就吃吃亏,让你拿用几亩破地抵债吧……别急别急,把刀子收起来,听我说完嘛。
在田产买卖合同之外,咱们可以再签一份长期租种合同,老爷我再把地交给你种,不仅你能种,你的子子孙孙也可以种。只是等有了收成,交给老爷点租子就好了。而且老爷是有功名的,你把田放在老爷名下,就可以不用向官府交税。这样里外里,你每年留存的还更多呢,何乐而不为呢?
小民百姓怎么想都觉着合适,那好吧,成交。
要不怎么说,种地的最好糊弄呢?却也不想想,都不用向朝廷交税的话,那朝廷每年的赋税从哪里出?归根结底,还不是落到你头上?于是自由民变成佃户不说,还得受两头剥削。实在受不了就逃亡,地主也不怕,反正地留下了。
现在海瑞搞这一套,其实就是要让高利贷退田。如果就他一个人折腾还没什么,老百姓哪有钱赎啊?要命的是,票号也掺和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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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从现在到结束,没有大段的说明文,没有俺不上场的情节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