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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二章所谓朋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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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北京短暂的chun天,早换成一片酷暑。
文渊阁,次辅值房中,xiǎo机上的紫铜香炉中流出袅袅白烟,屋里弥散着令人心静神安的淡淡檀香。
沈默坐在书案前,捏着一支máo笔在写信。那支笔虽然笔杆和普通máo笔一般粗细,却是黝黑里隐隐透出光来。沿着笔杆看下来,那笔毫没有被墨汁浸染的地方,竟然红里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只笔说起来大有来头,乃是他当年从翰林院被调到内阁充任司直郎,第一次拜见严阁老时,严世蕃送给自己的那套文房四宝中的一件呢。
如今整整十二年过去,这个世界也变了大样,当年叱咤风云的严家父子,已经早被风吹雨打去,就连斗倒他们的徐阶,也已经黯然下野,回到了松江老家。
现在,自己这个当年的xiǎoxiǎo司直郎,已然登堂拜相,成为了内阁次辅,坐在曾经无比仰视的位子上,用严世蕃送给自己的máo笔,在给徐阶写信:
‘不肖受知于老师也,天下莫不闻;老师以家国之事,托之于不肖也,天下亦莫不闻。自列mén墙之下,获被末光、滥méng援拔,不肖亦自以为不世之遇,日夜思所以报主思、酬知己者。后悟人事不齐,世局屡变,使老师经纶匡济之业,未获尽纾;不肖感ji图报之心,竟成隔阂。故而通州一别,泪簌簌而不能止,非为别也,叹始图之弗就,慨鄙意之未伸也。天实为之,谓之何哉!今虽远别,然恩情永记于心,常祈漫天诸佛,为吾师增福天寿,愿吾师优游林下、仙福永享……’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信里,沈默用了最谦卑的语气表达了自己对徐阶的感ji之情,并把徐阶对自己的请求,用白纸黑字写下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到。其拳拳之心,真令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默的嘴角刮起一丝苦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把这封本当例行公事的问候信,写得如此rou麻,实属被bi无奈之举啊……把徐阶bi走后的不良后果渐渐显现,尽管没有任何把柄授人,但当尘埃落地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还是不免会有舆论对他不利,说他是赶走徐阁老的幕后黑手,为的是早日当上首辅云云。
尤其是李chun芳发表了那番‘随时准备退位让贤’的讲演后,这种说法更有市场了,许多人都难免嘀咕……一旦李阁老让贤,登上首辅宝座的可不就是沈阁老了么?按照谁获利谁主谋的原则,看来在徐阁老下台过程中,他沈默难免扮演了不光彩的角sè。
这种说法,经过那些徐阶去后,已成明日黄huā的徐党爪牙大肆传播,虽然没人敢公开议论,但si下里都已是无人不晓了,令沈默的处境,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妙。如此做法在官场上叫做‘反制”知道你要动我,我便抢在你下手之前,先抓住你的问题大做文章,务求痛快淋漓大白天下。这时候如果你再利用手中大权处置我的话,势必引起公愤。当事者投鼠忌器往往作罢。一般情况下,这种‘反制’的斗争策略,大都会收到功效。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至少沈默回到内阁的三个月来,并没有什么排除异己、安chā亲信的举动,只是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公务之中,没有任何胜利者的自觉。
‘相信这封信一传出去,那些徐党分子更该洋洋得意,认为抓住自己的七寸了吧?’沈默心中冷笑道,他是掐着时间写这封信的,大抵徐阶回到松江之日便会送到。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徐阶肯定会把这封信的内容,‘不慎’泄lu出来,让那些准备落井下石的人看看……沈阁老还是认他这个老师的。
但是经过这么多残酷的斗争,沈默已经没有一丝幼稚了,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这封信大白于天下,那些谣言便会烟消云散。事实上,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排除异己的官场寄生虫,是不会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他们一旦确定这真是自己的弱点,便一定会穷追猛打,不把自己彻底抹黑搞臭,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大明朝如果要改革,就必须把这些腐臭的蛆虫消灭干净。在沈默心里,早已经判了他们的死刑。然而他毕竟也曾是徐党一份子,徐阶还在临走时,将那些人郑重托付自己,再加上他们的‘反制’确实有效……这都让沈默不得不估计影响,不能亲自动手。
而且,就算自己想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徐阶已经为他的党羽,找好了一位保护神――那就是新近入阁的左都御史赵贞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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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一系列利益jiāo换之后,徐阶离京的次月,朝廷进行了廷推。结果左都御史赵贞吉和礼部尚书高仪,两位名声赫赫的老臣双双入阁,使内阁大学士的人数增加到六人。而且这两人入阁,并未卸去原先的职务,还是分别掌着都察院和礼部。后者倒也罢了,不是大比之年,礼部实在没啥搞头,但前者就不一样了,作为徐阶的‘托孤’老臣,实在是能量惊人。
赵贞吉是徐阶名副其实的王牌。他是正德四年生人,只比徐阶xiǎo四岁,嘉靖十四便中进士、点翰林,当时张居正还不到十岁,沈默他娘还是个姑娘……更重要的是,宦海沉浮三十多年,他赵老夫子早就铸就了刚直不阿、清正廉洁的赫赫声威!
赵贞吉确实是一条汉子。嘉靖二十九年,俺答袭北京那时候,严嵩、丁汝夔按兵不动,敌势铺天盖地。嘉靖问计于廷臣,久久无人一语。赵贞吉却力排众议,坚决反对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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