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抑怒气……他最忌讳自己的亲信特务头子,与朝臣过从甚密,当然沈默那种二十年后的大臣除外。
“赵文华新建的主屋落成,邀请微臣去,”陆炳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回答起来自然不慌不忙,句句如刀:“微臣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如今国家银根吃紧,京师的城墙、陛下的寝宫都迟迟没有修好,怎么这个负责工程的工部尚书,自己先盖起楼来了?便决定去谈个究竟。”
嘉靖的脸色稍稍缓和些,但也只是消弭了对陆炳的怒气,问道:“结果如何?”
“结果大吃一惊,”陆炳一脸惊讶道:“这孙子把家里修的跟王宫似的,不说别的,单上好的楠木柱子就用了五十根,微臣不懂行情,但能做梁柱的楠木,一万两也够呛能买一根,这最起码得五十万两,还得不加运费吧……至于别的物料,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够了!”嘉靖一脚将他钟爱的玉罄踢了个粉碎,歇斯底里的舞动着双手道:“为什么不禀报?!”
“陛下恕罪,”陆炳急声道:“他是名噪一时的一品大员,对于这种人自然要慎重,微臣从那以后便暗中展开调查,希望掌握足够的确凿证据后,再向陛下禀报。”
“现在掌握了么?啊!”嘉靖双拳紧紧攥着,额头青筋暴起,如果说李默只是让他感到被辱骂了,现在这个赵文华,就让皇帝感到彻头彻尾的被欺骗、被损害!
“基本掌握了。”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材料,陆炳双手呈给嘉靖道:“工部的建筑材料,大半都拿去修赵尚书的房子了,所以陛下的寝宫就没法修了。”
‘啪’地一声,打落陆炳手上的黑材料,嘉靖帝指着门外道:“去,给我把他抓起来,封门抄家,谁也不准进去……”
“是!”陆炳暗暗振奋道。
“还有,工部也封起来!”嘉靖出离愤怒,感觉快要爆炸了……这跟他时常服用秋石丹药有直接关系,暴躁易怒,一生气起来怒火就无法遏制……就像汉武唐宪,只听他声嘶力竭的怒吼道:“谁敢贪污老子的钱?我要他八辈子都还不完!”事实上,赵文华这笔账,确实还到了一百多年后,直到他重孙子泣血上书,内阁才免了这笔烂帐,当然这是后话。
陆炳领了圣旨,器宇轩昂的出了西苑,直奔隔壁赵文华家,心说还怨陛下发火吗?皇帝的房子还是待修的危楼呢?你丫就在他隔壁修建豪华庭院?这不是死催得还怎地?
出宫门没几步便到了赵文华家门口,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早已经将赵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正在与赵文华的家丁对峙着……没有老大撑腰,他们也不敢冲击一位一品大员的府邸。
陆炳一出现,负责外围的朱十三便吹响了号角,锦衣卫门齐齐抽出绣春刀,用刀脊敲打刀鞘,发出整齐的咔咔声,竟然与陆炳的马蹄同步,令人无比震撼。
陆炳翻身下马,一撩猩红的披风,露出代表人臣巅峰的蟒袍,一手扶着腰带,一手按着刀柄,在几个太保的簇拥下,大步到了赵府的门口。
说巧不巧,这时赵文华也得着消息,乘轿子从工部赶来,一看锦衣卫来势汹汹的架势,他压根没望皇帝身上想,只以为陆炳是在找自己泄私愤呢。
虽然不敢下轿,但他也不想输了场面,就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怒气冲冲道:“老陆,又不是我害死你师父的,干吗带人找我麻烦?”要不怎么说这家伙越来越脑残呢?张嘴就是蠢到令人发指的屁话,让陆炳的脸登时黑下来,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都暴起青筋。
陆炳面沉似水,一步步沉重的走到赵文华的轿前,身后的人都看到,他每走一步,石板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那是内功发动到极致所致。
低头睥睨着赵文华,陆炳冷冷道:“下来!”
“偏不……”被他要吃人的样子吓坏了,赵文华缩在轿子里,喊道:“起轿,找我干爹评理去……”
“哪里走!”只听陆炳暴喝一声,伸手到胸前解开披风,甩手丢出去,便将几个轿夫盖在下面,他则将运到巅峰的气功,集中在双臂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手一只轿臂,竟然将需要六个人抬的轿子,高高举了起来了!
“下来吧你!”又是一声暴喝,将那轿子猛地掼在地上,登时摔了个四分五裂,赵文华惨叫着被抛出轿子,大头朝下狠狠摔在陆炳面前,当场磕掉了四颗门牙。官帽也掉了,披头散发,满嘴鲜血,七荤八素,样子凄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