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下去了。
吕后听见外面有动静,拉开纱绸,左右看了一下,探问道:“是谁?”
从门阁后边走出了刘邦,对吕后委婉一笑,却也丝毫遮不住他的忿忿,“是朕。”
听见是刘邦,吕后来不及梳妆打扮,只得顶一头蓬松的青丝,赶紧起来下地穿鞋行礼,“臣妾参见……”,还没有说完话,刘邦就一步走过来,扶起吕后,“免礼。”
刘邦将吕后搀回榻上。
吕后回头看着刘邦,心底燃起一丝喜悦,刘邦今天不请自来,她很开心,头自主的轻轻靠在了刘邦宽厚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依然温暖厚实,自我安慰道,“皇上一来,臣妾这里就不会冷清了。”吕后脸上依然泛着甘甜的喜悦。
刘邦‘唉’的一声大叹一口气,没有说话,无力的侧歪着头。
吕后起身重新看向刘邦,虽是伴着暗淡的光,吕后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些怒气,有些无奈,还有些杀气。她知道刘邦又遇到难事儿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皇上遇到难事可以说给告诉臣妾听,妾帮你做。”
刘邦还是半晌没有说话,抽出吕后握着的手,起身走到宫灯前,用棒子去挑了挑烛芯,烛光变得明亮起来。
在烛火的映衬下,他这才看见皇后一脸期待,一脸柔情,一脸娇媚,而此时他却不想去消受,转头看着妖妖的火苗,“韩信……”
“韩信怎么了?”吕后下意识的猛然问起。
刘邦的脸上此时却浮现过一丝狡黠的轻笑,很快就没有了。
“听说韩信病了,朕今日去了淮阴侯府看他,韩信居然屡次叫朕难堪,先是他的门官,后是他自己。朕念他当年随朕打天下劳苦功高,也自责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就羁押他到长安,贬他为淮阴侯,朕念及他的功劳称他将军,他却说他早已不是什么将军,让朕叫他君侯,还说朕将兵不如他,真是添堵。他居功自傲,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哼。”刘邦坦然自若地说着,语气尽是怨恨,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掩饰得很好,又说,“朕试探着问他故臣们相继反叛中央的原因,他说是朝中有奸佞邪臣才致使朕受了蒙惑,让朕有了诛灭反叛臣子的想法,哼!当朕是无知君主么?朕是所谓的昏君么?他倒是一片坦然的很,言外之意称自己遭人陷害。当年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越说越激动,一手重重的拍在烛火架上,差点将烛火全部弄倒。
吕后蹙了一下眉头,咬着嘴唇,眼睛左右反复转动着,一瞥刘邦话语之态便思忖道:韩信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汉家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如今他居功自傲,连皇帝也想杀他,那何不顺水推舟让皇帝杀了他,臧荼,韩王信先后造反,指不定韩信什么时候也会像他们一样,皇帝百年之后,盈儿也就不怕镇不住这些开国元老了,正好来个杀一儆百。
刘邦正好在观察着吕后的表情,他知道吕后一定是在想主意了,又泛起一丝笑容。
“皇上,韩信功高盖主,颇有将帅之才,精通兵法之事,训练军卒有速,一旦他想起兵并非难事,为何不找个机会除掉他?韩信尚在怨气积压酝酿之时,未有动向,只怕未来某时镇服不住。”吕后走过来神秘的对刘邦说,眼神里充斥着杀气。
刘邦装作一愣,回头看着皇后,显得尽是无奈,“谈何容易啊,一来韩信居不世之功,国士无双,深得天下百姓之爱戴;二来韩信并无过错,当年把他抓到长安,朕都是用的阴计,现在想随便找借口杀了他,不是留下话柄么;三来朕刚做皇帝没几年就开始杀功臣,你叫大臣怎么看我想我刘邦,从此后怕是为自保,个个都有反叛之心。还有,叫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朕要拿什么理由糊弄百姓呢?杀他是万万不行的。”刘邦说完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杀韩信。吕后也没有再说话了,她听皇帝这话分明是想杀韩信,只是迫于大臣和百姓的舆论而已。
刘邦固然想得周全,杀功臣,史官一定会记载下来,刘邦一世英名,岂会毁于韩信之手。二人心中各自有着打算,他们同时抬头看着对方,虽无言却胜过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