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怜悯出来:“小姐,您的身子还没有好,慢点啊……”
“嗯……”陶心然的整个人都靠在小香的身上,只是动了一下,身上,已经是微汗浅浅。她喘息了一下,微微点头,然后在小香她们的搀扶之下,慢慢地走出门口,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小轿……
七月的阳光,依旧是如出一辙的酷烈和暴戾。久未见阳光的陶心然,才一走出门口,就感觉到暑气森森。她举手,掩住了扑面而来的强光和炎热气息,定了定神,才在小香的搀扶之下,慢慢地向前走去。
走出门口的一刹那。有风,将各种明的,暗的,焦灼的,阴冷的气息,慢慢地吹到陶心然的面前。那样的毫不掩饰的杀气,使陶心然微微地闭着的眸子,在轿帘垂下的一瞬间,蓦地睁了开来。
仿佛流星宝石的璀璨的光彩,仿佛剑芒一般的锋锐。再睁开眼睛的陶心然,就仿佛是一把饮血不留痕的长剑,在这盛夏的烈日之下,散发着冰寒至极的阴冷气息。
陶家祠堂之内,盛夏的光线,带着炎炎气息的热浪,在敞开的门口,划出一个不规则的棱形。显得阴影之处,更加的深沉。
光线,将暑气隔开,却扑在人的脸上,仿佛要将人的身体生生地烤干。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个颇为沉闷的空间,开始挥汗如雨。
当陶心然来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敞开的门口右侧,端坐着早就长久久待的各房掌事者们。那些人的或明或暗的眼光,或年轻,或持重的眼光,几乎同时落在门口步步前来的身影上,眸子深处,都是猜测着的仿佛有暗彩在流一般的,阴暗不明的光。
而祠堂的左侧,则依次端坐着陶家长老会的八大长老们。不同于各房掌事人的清一色的黑色衣衫,不同于各房掌事人的灰、蓝,嫣红,那样的一片的沉寂的暗色,仿佛是这个祠堂之中隐隐流动着的暗涌,在这个无风的空间,无风而动。
看到虚弱苍白的掌门人虽然形容憔悴,却依然安然举步而来,眉色之间,全是令人看不透的威严以及淡定。陶家各房中,有人面面相觑,眼神的交换之中,眉色的变幻之中,仿佛云起风涌。要知道,祠堂之中的排座,是依身体的高低由内及外的。越是靠近最里,就坐着身份地位越高的人,陶心然冷然抬首,就看到那个一向着装得体,表面端庄持重的二夫人沈月蓉的三夫人姚金花,正坐在靠里的位置,神色冷肃。
再往里看去,高阶之上,那个点缀威严华丽的位子,则是空空如也。
那个椅座,由深海的沉香木制成,重一百二十斤。宽三尺七寸。打磨光滑的凳面之上,铺着黑色暗彩的舒适座垫。宽大、奢华,带着隐晦曲折的庄严气息。
那是陶家家主的专属座位,只要陶家家主犹在,不论任何人,都不能越雷池半步。然而,人们对权――欲的追求,向来是无止境的,所以,即便此时,所有的人,都以仰望的姿态望着那个天人般的座位,眸子的深处,流动着的,依然是追求和不懈的执着。
远远地,披一身璀璨日光的陶心然,站在祠堂的门口,稍微驻足,她的眼神掠过那个空空如也的、宽大的位子时,仿佛被那装点的豪华刺痛了眼睛一般,一向淡漠苍白的绛唇边,忽地浮出一抹冷若冰霜的笑来。
陶家家主?凌驾于众人之上?
多么可笑的逻辑,多么单纯而且幼稚的想法――要知道,陶家,涉足于黑白两道,家业,产业更是数不胜数,若真想要坐稳这个位子,平息各方纷争,排解内忧外患,除了权――欲还有野心,是远远不够的。
就如绑缚在黄金座上的黄金鸟一般,外人,只看得到他华丽的羽衣和光闪夺夺的神采。可是,又有谁知道,那光鲜靓丽,生杀予夺的背后,又是怎样的如履薄冰,还有那种几乎与世隔绝的那种高山寒夜一般的孤独,还有人之背后的辛酸艰巨?
可笑啊,陶心然觉得可笑的是,陶家掌门的这个位子,她想走下来,却有无数的陶家人,想要削尖了脑袋瓜子,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