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来的秀发,岔开话题道:“过了江,就是应天府了。我有些不安。”
“不安?有什么不安?”
彭梓祺道:“你那位正室夫人啊,也不知道她脾气好不好,待人苛不苛刻,规矩大不大,原还告诉自己不要怕、绝对不用怕的,可是现在越来越近了,一想起来,心里就慌慌的。”
夏浔笑道:“你怕甚么,你有一身高明之极的武功,还怕了她一个诗礼传家的弱女子?”
彭梓祺轻啐了一口,晕着脸道:“以前……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实际上……一家人再怎么样,还能真的动刀动枪大打出手?那成甚么话,就算没有外人看笑话,这家也不成样子了,她若真的厉害,为了你,我也忍了吧。”
她低下头,幽幽地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走下去。”
就在他们身旁两步之遥,一个挎篮担果儿的老『妇』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好象巴望着游人上前来买几个干果儿,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正在一字不落地听着他们说话。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夏浔握住了彭梓祺的手,他当然知道彭梓祺有些忐忑是真的,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心里的不踏实,想得到自己男人的抚慰和承喏,这个时候不出来表态,恐怕她真要一路忧郁下去了。
“我才是一家之主,哪能容她嚣张!你对我一往情深,单骑千里,生死相随,我若有半点对你不住的地方,那还有良心么?你放心,她若胸怀坦『荡』,宽以待人,努力维持咱们这个家那也罢了。否则,我还治不了她么?”
“女人是要哄要骗的,哪怕明知你说的是假话,她照样心里舒坦。”
这是夏浔当初在警校时常听他那当擒拿教官的师傅吹嘘的话,那一条凛凛大汉,十几个人近不得身,却因为婆媳不和弄得一筹莫展,后来也不知听了何方高人指点,时不时的冒用老娘或老婆的名义,给对方买点小礼物,老娘和老婆分别找他诉苦的时候,他再也不想扮法官,从中分个谁对谁错出来,总之是谁来我向着谁,和你一起严厉声讨另一个,总要叫你出了心头一口怨气才好,一来二去,居然家庭和睦了。
这套道理夏浔深记心中,这时候自然是全力站在梓祺一边向着她说话:“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者成男,坤道成女。男女之别,男尊女卑。你看我像是夫纲不振的人么?”
彭梓祺芳心大慰,连连点头:“嗯嗯,嗯嗯……”
“古之圣贤说过……”
一见彭梓祺小鸟依人,夏浔的雄『性』虚荣心理急剧膨胀,继续吹嘘:“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也,故事夫如妻天,与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也。
七出之条是什么?一曰不孝父母,二曰无子,三曰『淫』,四曰妒,五曰有恶疾,六曰口多言(离间亲属),七曰窃盗(存私房钱)。她若真的不通事情,就凭这一条善妒,我就能一纸休书把她打发回家,哼!”
一旁那挎篮儿的老村『妇』手臂禁不住地发起抖来,一颗芳心几乎气炸了,这就是她十几年来音讯皆无的好夫君?好,真好!还没娶我过门,先为他的如夫人撑腰,准备踢我出门了。这个该死的,好!真好!
“你……真会为了我这么做吗?”
彭梓祺感动得眼睛都红了,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夏浔轻拍她的手臂,说道:“当然。”
彭梓祺道:“人家……可是陈郡谢氏的女人啊,我……我的出身哪及得人家……”
夏浔道:“你看我像个靠女人出身光大自家门楣的男子吗?我和她素不相识,哪有什么情愫可言,如果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与你友善相处,我自也不会亏待了她,若她倚仗什么祖上尊贵、大『妇』身份,想要欺负你……”
夏浔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说,我会坐视不理么?你说,我和她,还能有咱们二人的情份之深么?”
“嗯!”彭梓祺甜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那老『妇』人低下头,咬一咬牙,突然疾步走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