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几根单薄的板条横亘在面前,借助斜下方那个塑料布封闭的窗户透进来的一线灯光能看到,黑乎乎的顶棚离鼻子不到二十厘米,耳边是各种奇怪的声音,本来单调的呼噜磨牙放屁声竟然在众多的组合下,变得有节奏起来,这个排着双层铁床的小棚子里起码睡了二十个人。
随后,一种刺激的恶臭开始冲击鼻腔,那是各种体味混合在一起,又留在经年未洗的老被垛上散发出的味道,黑暗中他看不到被子的颜色,但那奇臭的东西应该就戳在他的下巴颏上。
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这个梦里,他叫秦大柱,是从河南农村奔到京城打工的泥瓦匠,又累又苦卖力气的那种,睡在简易工棚里,吃的伙食是馒头白菜汤,拿的工资是城里人的零头,但梦里的秦大柱很知足。
他感觉自己就像藏在秦大柱眼珠子后面的一个虫,所有事情都自然而然的知道,并且看着秦大柱的一双憨大粗手和泥、砌墙、吃饭、打架……照镜子的时候,他也躲在秦大柱的眼珠子后面,每次都被镜子里那晒的黝黑的脸吓一跳,那张脸不算英俊,却很年轻,这时,他便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梦。
因为他隐约记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秦大柱有个相好的妹子,给工地做饭的小婉,那女人不算漂亮,但是对秦大柱很好,跟小婉亲热的时候,秦大柱总会吼的像狗熊一样,开始他还不习惯,后来觉得自己吼的比秦大柱还痛快,他确定自己也喜欢上了那个叫小婉的丰满女人。
不是每个穷哈哈的泥瓦匠都能找到相好的,秦大柱在这一点上比自己的同乡猴顺要优越多了,这也是秦大柱唯一能骄傲的资本,每次喝酒吹牛到说不过猴顺的时候,秦大柱就把小婉抬出来压人,每试每灵,让秦大柱爽的不得了,可是根据他的观察,那个猴顺眼中总是冒着不甘。
这次,他在秦大柱眼珠子后面呆了很久,慢慢的,他又忘了自己只是一只躲在人家眼珠后面的虫,其实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时间够久,他就会融入,这次他又忘了,糊里糊涂的真成了秦大柱。
每次他开始犯糊涂的时候,这梦就快到头了,结束的异常痛快,因为结局都一样――死。
秦大柱是被猴顺的不甘给害死的,这个他知道,因为死亡的感觉异常清晰,一顿重的水泥板压下来,他觉得自己骨头都揉进了钢筋里,那时只要旁边的猴顺喊几嗓子叫来人,他就还能留条命,可是猴顺贼亮的眼睛闪了几下,却是闭紧了嘴,看到秦大柱被碾成肉泥的小腿,甚至捂上了自己的嘴,还用了两只手。
秦大柱就这么死了,呛的满嘴血沫,疼的浑身抽搐,真他妈的疼啊,他痛苦的咒骂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遭的这份罪是别人的,他本来只是一条虫啊,干嘛不乖乖躲在人家眼珠子后面看看就好,干嘛就让自己变成了他。
下次,一定不能再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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