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抛弃……”
不对。他知道这不是梦境。他需要有人来掐他一下,用说笑的口气嘲笑他的软弱和逃避现实,然后拍着他的肩说“不要紧的,没有问题”之类的话。
快点啊,安妮。为什么你还不掐呢?我都说到这地步了,你为什么还不接话呢?
少年低下头,没有看到预想中那特别熟悉的、还带着些天然呆的快乐微笑。安妮?塞菲尔正呆呆地望着那座废墟,面无表情,口中似乎在碎碎念着些什么。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耐门只能勉强听到几个词汇。
“这就是历史的力量吗。当所有的命运都成了敌人的时候,弹簧的反冲力还真是强大啊……”
耐门伸出手来,笨拙地在安妮的眼前晃动着。他不是很擅长这些活跃气氛的事情,往常无论是在伦尼,在参谋部,还是在战场上,都是安妮在做这些事情。
“那个,我想这里并没死人,安妮。你看,没有尸体吧?我给老师带过话的,他和修女现在应该已经渡过麦特比西河了吧,孩子们更早就疏散一空了。再说,也没有都烧掉么,你看我以前住的那些偏院就没事……”
这些挤出来的安慰之词都是事实,但全都干巴巴地绕开了最核心的问题。耐门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活跃气氛的天赋,和某个从自己断手断脚这件事情上都能找到笑点的少女根本无法相比。
“啊,那就太好了。”安妮终于回过神来,又挂上了她那有点呆的招牌笑容,“这样我的剧本也就不用改太多了。只是少个女主角的话,倒也还能继续演下去……”
毫无预兆地,她昏倒在了耐门的肩上。
“少个女主角?喂,喂,怎么回事啊!”
耐门紧紧地抱住她,摇晃着,但暂时再也得不到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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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mday+130)上午圣格蕾丝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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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院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扣着一枚生锈的大锁和铁链,看起来就像很久没人打开过一样。耐门不知道修女从哪里找出了这么陈旧的锁,但看起来还挺有效的,房间似乎没被路过的溃兵洗劫一空。
耐门跳下马来,一脚踢开自己房间的门,冲了进去,把昏倒的安妮放在了自己床上。失去了双腿的少女,只能占到半个床的长度;没有了复杂的眼神和多变的表情,昏迷中的她看起来就像洋娃娃一般无助。
他以前从没意识到,一个女人的性格和信念会对她的相貌有如此强烈的影响。在安妮是当世最强魔法师的时候,断臂的她是美神的选民;当她昏迷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一个无助的残疾少女,气质、魅力等等一切诱人的特质都随着她的神志离开了这小小的躯干。
“嗅盐……可恶,当初全带走了。烈酒……我这里本来就没有。军用薄荷膏……”
耐门摸了摸自己的军服内袋,是空的。他又瞟了一眼安妮那身沾满了血污和泥点的脏军服,摇了摇头,她身上就算有也早就失效了。
“还有哪里能找到?我的备用装备袋和军服也不在这里……”
耐门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另外一套红色女军官制服上。这房间的一切都和他昨天离开时一样,黛妮卡留下的这身军服看起来也颇为完整。他一把抓起衣服,带落了桌上很多东西,扯开前襟,从内袋里翻出了用小金属盒装着的薄荷膏,把它抹在了安妮的鼻孔前面。
强效薄荷膏十分灵验,安妮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好、好凉……”她有气无力地说着,睁开了眼睛,往旁边瞥了一眼,“这里是……耐门你的房间?”
她这辨识速度快得让耐门有点讶异:“安妮你来过我房间吗?什么时候?”
“呃,不,我没来过。”安妮在床上不停扭动着,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却又使不上力,“我只是觉得你是那种会把晕倒的姑娘带回自己房间的男人,是吧,长官?”
安妮还是在努力说笑着,但耐门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只是“嗯”了一声,蹲下身将刚才扫到地上的杂物一一捡起,不想让安妮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说起来,这可还是我的第一次哦?”
听到这句话,耐门险些滑倒在地。安妮轻笑了一声,又补充道:“别会错意,我是说我这是第一次到男人的房间来。你以为是什么的第一次,耐门?”
“没……没什么。”
话题迟迟回不到正轨上――或者说,谁也没想让话题回到那沉重的正轨上。耐门留意到了那个红色的胸针盒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从我中学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象第一个邀请我去他自己房间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男人,那会是一次怎样的邀请,那会是个怎样的房间。可惜,我一直没什么男人缘,这个幻想一直没有实现。喜欢我的男人,我大多不喜欢,我喜欢的男人呢,又偏偏没有房间。”
安妮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着坐起身的努力。她用唯一的手肘撑住床板,滑倒,又撑住床板,又滑倒,直到第三次尝试才勉强让身体抬高了一点。
“那时候我以为邀请者会是一位陌生的英俊青年,外表的年纪比我略大一些,有着迷人的神秘魅力。他不一定很有钱或者很有权势,但是能让人感到他强大的自信和过人的能力,应该还是一名强有力的魔法师。我们的相识也许是出自一次意外,命运的羁绊把我们连在一起。那应该是一次久经考虑、精心策划的邀请,是在一次成功的约会结束后,悄悄留在桌子上的一把房间钥匙,通往一个虽然有些脏乱,但充满着它主人兴趣、野心和爱好痕迹的房间。那房间应该有几套完整的研究器材,密密麻麻的书架,随处可见的便签纸和能抵御任何攻击的安全装置。”
耐门一边听着安妮的话,一边打开那个胸针盒。它本是修女要送给安妮?塞菲尔的,却送到了冒名前来的黛妮卡手上。正是这个胸针扰乱了黛妮卡的心情,让她换回了本来的身份,冒险从地道引来了皇帝,开启了这波澜壮阔的一天。不知为什么,他微微侧过身,没有让安妮注意到这个小盒子。
“那时候的我肯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目标的最终实现方式吧?我会失去两条腿和一只手臂,然后处在彻底的深度昏迷中,被年轻的异性上司当作肉块扛进自己的房间丢在床上啊。这该算是什么展开呢?猎奇系?暴虐系?[哔]便器系?[哔]玩具系?[哔]奴隶系?”
耐门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安妮话里的很多专有名词他还是刚刚听安妮编故事的时候才第一次听说的。
“安妮,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安妮终于放弃了坐起身来的努力,靠在枕头上微笑着说:“听不懂?后面那几个也就罢了,前边总该能听懂的吧?近代印刷术发明已经有四……两百多年了吧,你没买过黄书?谁信啊?要是我活动方便,肯定能在这房间里翻出黄书来吧――没准多得都能编个黄书目录了?”
“真、真的没有啊!有那闲钱的话,我宁可多买几本期刊或者材料了!魔法师的学习要花很多钱啊……”
不知为什么,耐门的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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