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方有张面容模模糊糊地从脑海深处浮起来――是那个在汇宇宫中,向他求助的年轻女子。
这一生,能让他落宏天记住的女人,数不出五个来,而她,却十分荣幸地是其中之一,只因为她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与殷玉瑶极其相似,却又更多两分刚毅。
“知道了,可还有别事?”
“没有了,”燕煌曦坦然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以及,他的后面,到底有没有人。”
“嗯。”落宏天点头,眯眯双眼,“既如此,那我这就去了。”
“天色已晚,还是在宫中歇息一夜吧。”燕煌曦挽留道。
“不用了。”落宏天一摆手,“这高床软枕,红绡香帐的,我一个江湖浪子,消受不了,你还是留着自个儿享用吧。”
说完,一闪身又跳上了房梁。
燕煌曦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重新走回到案前,拿过奏折细细看起来。
梆――梆――梆――
更鼓之声遥遥传来,帝王略抬了抬头,习惯性地伸手朝旁边摸去――
却是空的。
他不由扯了扯唇角,视线重新落回奏折之上。
“皇上,”殿门启开条小缝,安宏慎斜签着身子走进,手里托着漆盘,内里盛着盅热气腾腾的参汤,“这是皇后娘娘吩咐送来的。”
“拿过来吧。”轻轻吸了口气,帝王硬凝的面色柔和不少。
安宏慎小步近前,将漆盘搁在桌上,端起汤盅,慢慢放到燕煌曦面前,这才侧着身子退开。
揭开盖子,燕煌曦一面慢慢喝着汤,一面对安宏慎道:“皇后娘娘可睡下了?”
“回皇上,已经睡下。”
“二皇子和小公主呢?”
“也已经睡下。”
燕煌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审阅奏折。
忽然,他重重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参盅跌落于地,滚出一串叮叮光光的响声。
“向化淳这厮,朕不理会他,他倒愈发得了意!竟敢,竟敢干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
安宏慎骇了一大跳,扑通曲膝跪倒。
燕煌曦却似怒极,站起身来,于殿中冲突来去,口中不住地骂道:“污吏!都是污吏!”
“小安子!”猛可里,他高喊一声。
“奴才在!”安宏慎赶紧答道。
“去,立刻传葛新进宫!”
“这――”安宏慎眼中闪过丝迟疑,终是大着胆子道,“宫门已经下锁,倘若贸然启门传见,只怕――惊动太大。”
燕煌曦蓦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重新回到案边,伸手摁住桌面,健壮的身子仍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殿中一时静到极点,安宏慎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燕煌曦就像座高山般矗在那儿。
似乎足足过去一百年时光那么漫长,燕煌曦方才吐出一口气,再次取过那份奏折来,细细地从头至尾再阅一遍,尔后阖上双眼,脸上现出浓浓的倦色。
“皇上,快五更了,入内小憩片刻吧。”安宏慎膝行近前,低声提醒。
“不了。”燕煌曦摆摆手,“取朕的朝服来。”
“……是。”安宏慎看看他,眼中的神情,是既敬服又怜惜。
朝服取来了。
燕煌曦沉默着穿上,玄黑织金的蟠龙裘袍,使得他整个人凭添不尽的威仪,即使熟悉如安宏慎,也不敢轻易仰视,为他系好腰带后,躬着身子退下。
“皇――上――起――驾――”
长长的唱声响彻整座宫阙,天际浮起的淡青色晨曦,宣告着崭新一日的来临,但这位大燕帝王的眼中,却并不见喜色,有的,只是深深的黑凝……